两个相爱的人和一只受伤的鸽子
2007-12-03 14:45:49
【青 松 鸽 舍】
1 她牵着他手,顺着公园碎石子路走。那不远处是一片小型广场,广场有一排长椅。长椅是蓝色的,木质的,刚刷过油漆,很新的那种,此时有阳光,并不刺眼,照在椅子上,反射出很好看的光。 她被他牵着,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好长时间没有说话。这是一个令人充满希望的初夏的一天,团团白色的云絮被一阵一阵轻柔的风吹来吹去,犹如孩子似的顽皮。 对于约会的人来说,这样的天色再适合不过。 他已经四十多岁,不再抱有幻觉,以为自己永保青春。虽难免有些沧桑,却是个很好看的男人,他把脸修得干干净净,平日里穿名牌,出入上流社会的交际场合,彬彬有礼。她也很美丽,比她自己在镜子中看到的更为美丽,谦逊和幻灭赋予他们俩某种共同的东西,虽说只是淡淡的坐在椅子上,可事实上他们看上去真的很像夫妻。 一群鸽子像灰色的网球在他们面前蹦来蹦去,丝毫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只是偶尔看看手表或者手机。他的右手和她的左手一直牵着,像是粘在一起了。但他们彼此漠不关心,各自观察着各自的风景或者想着各自的心思。 2 如果不是两个十几岁的小无赖走过他们身旁,他们还是不会说话。一个无赖手中揣着滑板,可能是坏了;另一个无赖,踢着正在啄食的鸽子,他无意中踢中了一个,像中了大奖一样欢呼。他们笑着离开,由得那只受伤的鸽子在广场跌跌撞撞。 他站了起来,他们之间牵着的手,终于分来。见那俩个无赖走远了,他愤怒的说道:“两个混蛋。”他的普通话并不标准,像是四川来的,在北方呆过很久,又展转到南方,一种怪怪的味道,却说不出的动听。 她心疼的看着鸽子说:“好可怜哦,小鸽子真是太可怜了。”她的口音模仿着琼瑶戏里的女主角,这样的模仿本不应该出现在她这种奔四十去的女人的身上,可是对于她的模仿,他挑不出毛病。 那只鸽子无力的拍打着翅膀,扑腾扑腾,歇斯底里的挣扎,血迹染了它的羽毛,喉咙中涌出一声声绝望的悲鸣,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它的同类,而它们早已飞开,被小无赖的飞毛腿吓坏了。 她说:“要是有人能救救它就好了。”他说:“是的,它真的太可怜了,它的同类都不理它。”她说:“它被遗弃了,成了无主的孤魂。”他说:“你转过脸去。”她说:“为什么?”他说:“你先转过脸去。” 她听了他的话。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鸽子,扭断了它的脖子。他的动作娴熟,迅速。 她转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把鸽子的尸体扔进了垃圾桶。 3 她问:“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以试探的口气问。 他说:“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杀生是上帝赋予我们的权利。” 他们坐下,又牵着对方的手。她慢慢的靠近,躺在他的怀里,他抚摩着她的头发,慢慢的,有节奏的抚摩着,每一次抚摩间隔着相同时间。而她虽是躺在他的怀中,却看着远方,她从左边的树林看起,绿意盎然,有儿童在玩耍;再到右边的湖泊,也是绿的,有情侣在伐船;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个绿色的垃圾桶,鸽子的坟墓。如此往复…… 他们一个把握着时间,一个把握视点。这样的约会就像一部好的小说。 他们就那么抱着,路人会以为天荒地老;他们自己则感到有些热了,但谁都没有松开。挺紧的。 4 她终于说话了:“我们就这样下去吗?”他说:“还能那样。”她说:“我怕,怕的是有一天,这样的关系突然破灭,我们还来不及分开,就已经破灭。”他说:“你现在就想到分开了吗?”她说:“我们不谈这个话题好吗?”他说:“好!你爱我吗?”她说:“你呢?”他说:“你先说。”她说:“你先说。”他说:“女士优先。”她说:“你知道的。”他说:“恩,你也知道的。”她说:“你不说算了。”显然有点生气,但她并不急着从他的怀抱中出来。他说:“你不说也算了。”他的手依然一次又一次的抚摩着他的头发。 他想:“我们真的无药可救了吗?”她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谁来拯救我呢?” 她看见垃圾桶里有些动静,开始她没留意,因为她的泪水已经噙在眼角。垃圾桶里的动静更大了,她这才注意到,原来那只鸽子竟没有死去,此时在垃圾桶里挣扎着。 她猛的从他的怀中跳起来,撞到了他的下巴,他捂着下巴喊疼。她跑过去垃圾桶那边,掏出那只濒临死亡的鸽子,使劲的扯它的脖子,然后扔在地上,用尽全身力量,一脚踏了下去,血肉四溅…… 她蹲在那里,哭出声来。他坐在椅子上,捂着下巴,喃喃的说:无药可救了,就杀了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