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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养鸽轶话

2020-08-26 10:22:39 汕榕养鸽交流

  过去在汕头老城区的上空,经常可以看到一群群鸽子在鳞次栉比的楼房上空盘旋、翱翔,这些可爱的精灵为我们的城市带来了和谐与生机。自从迁居到东部新区后,高楼大厦的上空几乎极少见到鸽子的身影,心里似乎缺少了一种什么感觉。每毎来到中山公园,看到老老少少的人们与诸多落地鸽亲昵接触,心中未免涌上一股暖流,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悠然而生。   养鸽子是很久以前,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的事了。那时候,学校不上课,到处乱哄哄的。我们和姥姥、三个舅舅一个大家庭熙熙嚷嚷拥挤在崎碌一座洋楼的三层上,周围的房子至多只有两层高,居高临下,整个汕头概貌一目了然。我当时只有十五六岁,年幼无知,父亲生怕外出惹事生非,于是就在阳台门墙避风的南侧,用木条搭了一个鸽棚,让我养起鸽子。   我们居住的这幢洋楼,是资方上世纪四十年代末才建成的,可能还未曾享受过,没几年便成了房管产业。一幢楼房,底层住了妯娌三房头,二楼住了三个家庭,三楼上,我们和姥姥、舅舅四个房头,把一个两百来平方的大居室分切成四五个房间,楼梯侧旁一段狭窄的走廊还成了大家集聚的厨房,一列儿摆上了四个蜂窝炉。在那幢洋楼中生活的日子,跟话剧《七十二家房客》中差不了多少。   生活中,虽然大家拥拥挤挤,熙熙嚷嚷,可是一登上宽敞的阳台,感觉就特别的舒畅。早上醒来,头一桩大事就是上阳台放鸽子。整棚鸽子一见来了主人,顿时一只只“咕咕咕”的叫个不停。人在鸽棚外,解开鸽棚的系绳,所有的鸽子,除了孵蛋的母鸽和嗷嗷待哺的乳鸽,几乎同一时间都冲出了鸽门,在楼房周围低空盘旋几圈后,便径直朝着东方的飞机场高飞。那时候所说的飞机场,也就是现在的飞厦。人站在阳台上,瞧着鸽群远去,直至消逝得无影无踪,这才钻进鸽棚里清铲鸽粪,清扫地板,换水,给正在哺育雏鸽的亲鸽添食粮。清理鸽舍的这类脏活虽然令人厌恶,然而因为养鸽子的乐趣而冲淡了。   鸽群一大早飞走,是到野外寻找属于它们的食物去。现在的飞厦住宅区,上世纪六十年代还是茫茫的一片沙丘,夹杂着菜园,连着海滩,也不知道鸽群跑到那里去啄食什么,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站在阳台上等鸽子,举目四望,到处无遮无挡,南面可见汕头湾、礐石山;西面的楼房鳞次栉比,体育场竹篷顶近在咫尺;北面近可见中山公园,远可见桑浦山;东面甚至可以见到轮船进出的妈屿口。每当等到鸽群回归,看到它们在楼房周围盘旋和翱翔时,都会注目观望,及至可以数出飞翔中鸽群的羽数。傍晚,又是一次例行的放飞,这个时候的鸽群通常不会远飞,而且常常与其它的鸽群混飞,形成十分壮观的场面。   养过鸽子的人都知道,鸽棚的鸽门是特制的,把鸽子放飞后,根本就不用管它们,什么时候回来了,它们就会自己钻进棚里,进了棚里的鸽子就出不来了。刚刚进鸽棚的鸽子是十分兴奋的,雄鸽边叫边打转,雌鸽一个劲的点头回应,幼鸽也会跳上跳下,没完没了的折腾。只有投食后,它们埋在一堆抢食,才稍微安静。鸽子的叫声,养鸽人大都听得懂几分,即使不进鸽棚,也知道它们都在叫什么。在没有进鸽棚之前,鸽群最危险的就是碰到天敌,鹞鹰和猎隼的个子比鸽子大不了多少,而且都是单打一的,只要远远看见了它们的身影,飞翔的鸽群就会像从高处跌落似的,一下子降到鸽棚上,并且踉踉跄跄、跌跌撞撞、争先恐后地钻进了棚里,还一个劲的叫个不停。偶尔有一只鸽子回不了巢,俯冲而来的鹞鹰或猎隼就会把它重新逼上天空,再从空中垂直高速俯冲,把惊魂未定的鸽子一举擒拿,这只鸽子也就成了猎手的囊中之物,一命呜呼。其它侥幸逃脱的鸽子,会好几天也不大敢出巢,即使出了鸽棚,也不大敢远飞。   痴迷上了鸽子,果真不大想去外面与大家一起“经风雨见世面”了。那时候,像我这样的男孩还真不少,街坊邻里大凡养鸽子的,十有八九都是这般年纪的男孩子。汕头民间养鸽历史悠久,赛鸽运动水平在全省首屈一指,养鸽人数众多;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后期,我们这些无书可读的男孩子,几乎成了这支队伍中的生力军。每天上午,大人们都上班去了,整幢洋楼冷清了下来,我们也闲不住,不是邻近几个同样嗜好的男孩聚在一起,凑够六分钱买泡三号混合茶消磨时间,就是到鸽子店凑热闹去。当年,汕头最有名望的鸽子店是福合沟的老钟、中山路的老三,还有镇平路的什么,等等。鸽子店里泡的茶也都是大家七凑八凑的,聚在一起,大家无话不谈,都是三句不离本行,以养鸽、谈鸽为乐,分享养鸽经验,畅谈赛鸽情况,将鸽子当作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相形之下,我们这些男孩的年龄算是小的,经常都是只有听的权利,几乎没有说的时候。鸽子一般分为信鸽、观赏鸽和肉鸽。上世纪六十年代在汕头,大家养的都是信鸽,并且种系血缘都不错,在国内颇有名望。一棚鸽子中,通常都有种鸽、保姆鸽和赛鸽。种鸽只让它们生蛋,产出的蛋让保姆鸽孵化、哺育,驯养出来的赛鸽,当时只是放飞广州,后来延续到阳江、湛江,曾经放飞过一次江西寻乌,再后来还放飞温州、上海,直至青岛、北京承德等地。鸽种有上海新派、本地老派,还有台湾种。这三种之中,又有德国种、比利时种、荷兰种等,血缘中,还有伟奇、古耐、巴斯固尔、西翁、哈贝尼斯,或者杨森、狄尔巴、杨阿腾、范内、凡王路易、阿里维什,及至德国军鸽等等之分,说也说不清。信鸽的这些血缘关系,倘若建一个档案,每一羽都会密密麻麻写满一大页。   父亲上世纪五十年代初还没上广州之前就养过鸽子,对汕头鸽种的派系,虽说不上了如指掌,也粗略拿捏得出。他用不着上门选购昂贵的名家种鸽,而是上鸽子店溜达,发现有人出售逮到的游棚鸽,认出是名鸽的后裔,就给我买回来,一只才几块钱,然后根据鸽子的血系配对。这样,我们家养鸽花费不多,养的信鸽,论血统可比左邻右舍强多了。那个时候,我家养的的鸽子便跟大家一样放飞广州,归巢率还算不错;放飞寻乌时,碰到了恶劣天气,大部分鸽子都折戈了,我们家连三个月的幼鸽都回来了。主持鸽赛的老钟,手捧着我家的鸽子端详了大半天,得出结论,是张朝德的种系。在汕头,潮阳人张朝德被誉为赛鸽的祖师爷,他的种鸽,都是当年在上海用金条跟外国人换来的,过去的养鸽人几乎无人不晓。回家告诉父亲,父亲叮嘱我不能告诉别人,只能说是上海老派。他郑重其事的告诉我,养鸽子切忌趋炎附势,攀门附户,要尽量树立自己的品牌,即使不能自成一派、遐尔闻名,也要养出自己的品种。   上世纪六十年代,汕头还没有成立鸽会,赛鸽都是由福合沟鸽子店的老钟牵头,由汕头几位较具名望的养鸽老辈作为评委,组成赛委会。参赛的赛鸽,出壳七天时就要套上可识认的脚环,这些脚环都是老钟直接向上海厂家订做的,假不了。幼鸽三十天时,就要每天在黄昏放飞鸽群后,将它放在棚顶上认窝;四十天时,就要在黄昏前夕鸽群归巢后让它出棚,由亲鸽带着它试飞,这个时候的幼鸽最容易丢失。幼鸽一上天,周围所有的鸽主一扫眼便了然,随即将棚中的鸽群赶出,夕阳下,一群群鸽子汇聚在一起,卷成一个绚丽的大旋涡,飞呀飞呀,飞得都累了,鸽子才拆群,各自回巢。这时候,如果亲鸽没有带好,或者幼鸽跟不紧,就会被别的鸽群卷走,落入别人家的鸽棚,成为游棚鸽。毗邻熟悉的人家,逮住了游棚鸽会主动打招呼,稍远不熟悉的人家,上门跟人家要,还要带上鸽粮致谢,对方如果置之不理,还会吃了闭门羹。幼鸽飞熟了,便可随鸽群放飞。有些时候,它们甚至可以飞到十多公里外的农田里寻食。两个月后,便可将幼鸽带到郊外放飞,由近及远,一站一站增加距离。三个月后的幼鸽便可参赛了。   过去的赛鸽运动,一般都是一年春秋两季,春天天气多变,归巢率较差,秋天天高云淡,比较适合赛事。按照赛委会的要求,赛鸽要提前送到赛事地址验明脚环,盖上印章。热身赛分地段进行,放飞广州时,先放飞潮阳,然后是惠来、陆丰、后门、惠阳,终点站才是参赛站。每一站,参与的鸽子都需送到集合地点,装筐后统一装车发送,抵达目的地后,打开筐盖,同一时间统一放飞。鸽子天生都有超强的归巢能力,血统愈佳的鸽子,归巢的距离、归巢的速度愈佳。带到异地的优秀赛鸽,通常都可以不歇息的连续飞行几百公里,准确找到自己的窝。途中在陌生的地域,除了喝水和过夜,一般极少停滞。不过,每一个放飞站还是会淘汰一批赛鸽,开始时数以千计,到了终点站,参赛的鸽子只有几百只,能安全回笼的鸽子不到10%,其它的,不是沦为野鸽,就是殒命,成了鸽殇。   那个时候的我们,参加鸽赛,可以说是生活中的一大乐事。每次棚中能参赛的鸽子也就是三五只。等到放飞广州时,放飞的当天,明明知道自己的鸽子不大可能四五个钟头就飞回来,午饭后还是一直就守在阳台上,眼光老是盯着天空,只要有一只鸟儿飞来,也会兴奋万分,当然只是一场空欢喜,我们家的鸽子都是翌日才归巢的。放飞的鸽子归巢,跟平时大不一样,它从高空直线而来,不盘旋,远远见到自己的窝,会像碰到鹞鹰一样,一下子就从高空收翅直逼棚顶,来不及歇息就钻进了鸽门。将归巢的荣誉鸽子抓到手后,用手帕包裹起来,一口气跑下七十二级楼梯,然后头也不回的,三步并作两步走,赶到福合沟老钟的鸽子店报告,让在场的评委验明正身,盖上归巢印,这才喘着大气走回家。尔后,便可领取归巢鸽证书,有了证书的参赛鸽,身份自然与众不同。   离开崎碌这座旧洋楼后,迁居几次,都是住在多层建筑,一开始曾经养过鸽子,四羽放飞温州的鸽子还有三羽归巢。现代建筑与之过去的环境大为不同,搭建在阳台的鸽舍,每天大清早,鸽子就“咕咕咕”叫个不,扰得楼上楼下人家无法休息,加之鸽粪和羽毛到处乱飞,搞得下层的住户连阳台都不敢晾晒衣物,他们屡次上门恳央,只好善罢甘休。   养鸽子的那个时候,自然而然地就对鸽子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从不会宰杀自家鸽子吃,逮到别人家的游棚鸽也不会宰杀,只是拿到鸽子店卖了,换鸽子食粮。后来娶了老婆,坐月子时曾经买过肉鸽炖给老婆补身子,自己从未尝过一口。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没吃过鸽子肉,即使上酒楼,见了传统名肴的椒盐乳鸽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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