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语长篇之三(祝匡武)       (21)翻开近现代史册，在广东这片热土上发生开一代先风的事，不胜枚举。单说赛鸽这么“偏门”新冷的玩艺儿，历史上第一个赛鸽会组织、第一位开天辟地的赛鸽家，硬都出在广东。广东走在全国改革开放的前列，接受外来信息、外来观念每每首当其冲。这不，参加比赛的选手鸽也要像奥运会运动员一样接受药检，以示公平竞赛，就是由他们率先提出来的。    前两天，一老友告诉我，他所在的广州荔湾艺丰赛鸽俱乐部拟定在今年秋赛中，首次实行赛后前10名优胜鸽抽血化验制度，一旦查出违禁药物成分，名次立即予以取消，鸽主亦受到有关规章的惩处。目前，该俱乐部正在框定违禁药物品名、范围和制定标准，以及落实指定化验机构等事宜。    在不少地区的鸽友们仍在绞计脑汗如何利用药物让爱鸽飞得更快、以使自己的付出得到更多回报的时候，广东鸽友却更多想到的是比赛的公平性。人类间的较量自不必说，既然谁都知道投注极巨的赛马运动绝不容许使用兴奋剂，为什么愈演愈烈的赛鸽就态度两样呢？“艺丰”超前的观念，不是出于高尚的境界，也并非出什么风头，而是饱受不禁药物之苦！看着人家数着大把的钞票，明知道他的冠军鸽抵家不日倒毙也无可奈何。因为比赛规程上只讲名次，只要取得名次，鸽子后来是死是活是没人关注的。至于你爱鸽子？那你就自己爱去吧！反正下猛药的人求的是钱财，你心疼的却是鸽子，既然世界观天地有别，还奢谈什么公平较量？    久而久之，养鸽、爱鸽、赛鸽，只能与过去的原始含义越来越远。    (22)别的地方不清楚，反正每年6月是广州的“鸽痘月”。一到这个时候，当年出生的小鸽便齐刷刷开始生痘子，熬到7月初，又忽喇喇不治自逾全好了。有人居安思危打防痘疫苗以防不测，依我看只要这期间没有安排赛事则大可不必。原因有二：一是大自然规律“存在即合理”，万事万物均利弊共存。凡出过痘的鸽子，日后对其他病毒性传染病的免疫力，一般都较没出过痘的强。这一点可从出痘期间赛鸽一般很少再伴随其他疾病发生这一奇趣现象来得到证明；二是根据出痘早晚、程度轻重、痊愈快慢，可趁机鉴别出那些先天适应能力强和个体素质好的个体。在现实中我们也看到，卫生长期搞得好的，多年不引进外来鸽进棚的，舍内鸽痘发生面就会逐年减少，流行时间也越来越短，有的干脆为零。这样的一棚鸽子，质量好坏说不上，但单指适应性，可以说已经过关了。也就是说，由外来引进鸽过渡到本地鸽的标志，可以通过有一天全棚不再长鸽痘来发现。    (23)手捧一本新到的北方鸽刊，过塑包装，印刷精美，尤其是广告彩页，张张赏目，页页撩人。刊出之鸽，从神态到气质，从毛水到站相，无不精珑剔透，纤毫毕现。可惜占一本杂志大宗的文字页，与彩页相比却像大场面中陪客的小媳妇。    首先，内容是“一边倒”，即绝大多数都是外国人的东西。外国名家的辉煌历史、可怕的赛绩，以及宝贵的经验谈不是不好，只是不要忘了杂志主要是办给国内人看的。况且鸽友看杂志主要还是实用性，你鸽子纵算是天王巨星，好得不能再好，一般鸽友明知不可能得手，羡慕也白羡，兴趣也就只好转移到“经验谈”上。可经专业翻译之手呈现在纸面上的所谓洋“经验”对国内鸽友究竟有多少实用性呢？这应作个读者调查，笔者在这里不想妄谈。    其二，无论何种期刊杂志，每期的重点本应放在行内(圈内)热点新闻追踪采访和重大事件背景深度报道上，并由本刊记者采写的重头稿领衔全刊篇幅。而不是靠编辑耍小聪明罗织、拼凑、文摘人家已经发表过的东西，尤其还是过时的东西。这样的刊物才有自己的个性和特点，进而逐渐打开和占领读者市场。一期杂志居然没有一篇本刊记者写的稿，还自诩成功是不可想象的！    其三，一般来说，稿件内容发生的时间与刊物的出版周期同步，即为“热稿”。比如双月刊登出的文章应是两个月前到现在的事情；季刊上版的稿件最好是三个月前至今的题材。主编如此要求，才能保证期期内容新鲜如炉，读者翘首、商家热捧、同行飙出。炒凉饭、翻旧货是没有前途的。    其四，鸽刊媒体从业人员尽量避免在自己出版的刊物上出镜自荐、发表文章，是一种基本的职业道德。迥避介入作为一种自律，是维系媒体中立和公正性的基本保证，也是衡量一本杂志水准高低的标志。鸽刊从业人员看似牺牲自我，却换回了一本杂志在读者心中永恒的感召和信赖！试想从创刊号开始，就期期不漏地刊发本刊大员玉照、或是一期中竟有四五篇主编的大作，如何不让人联想翩翩？    (24)最近陆续收到不少各地鸽友的来信来电，反映的内容大多牵涉到当地鸽会个别领导处事不公，行为不检的情况。虽然没有具体凋查核实，但我知道绝大多数鸽会干部都是兢兢业业，克己奉公，忠于职守的，那种飞扬跋扈、以权谋私的毕竟是极少数人。鸽会干部不同于党政机关、国有企业的领导。首先，它只是民间团体群众组织的负责人，上级主管没有拨款义务。鸽会干部虽说在形式上由鸽会会员民主选举产生，但提名以及主要领导的人选仍是由上级拟定。所以，要求鸽会干部有无“奉献精神”就显得非常突出。第二，鸽会干部只有在竞翔操作和实体经营上才显示出权力。所以，鸽会头头手上的权力，说大很大，说小很小。总之，一座城市的鸽会工作搞得好不好，与鸽会主要领导本人的品德好坏，以及能否做到自律、廉洁、奉公大有关系。    鸽会干部除了品德要求外，我以为在条件成熟的将来，还应该争取在本身参赛和自有经营上做适当限制。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做到比赛公正、公平、公开，鸽会组织的信誉度才能长增不减。试想一想，你本身既是组织者、领导者、策划者、指挥者，然后本身还要作为当次比赛的参加者分享竞赛成果，这不跟裁判上场既吹哨又踢球一样吗？万一你凭真本事得了冠军，也是瓜田李下，很难让大家信服你。所以，一个人如果意识到他自己有这方面的天份，一开始就不要做、不要选、不要定他做鸽会干部！即使做了头头，要想参赛，至少也应回避自己所在的鸽会呀。    另外，鸽会干部特别是主要领导从事自有经营的“种鸽舍”、“赛鸽中心”等，也是一个值得重视的大问题。这种现象目前在各地非常普遍，令人忧虑的是很多人对此竟熟视无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而我认为这是第一个有理由增补到将来有关条例中去的内容！鸽会头头代表着一个城市、一个省市鸽会的形象，他对外交往的得失只有义务向“公”家负责，而他自己家里却经营着一块不大不小的“自留地” ，这怎能保证他专心一意为鸽会，又或肥水不流到自家田呢？鸽会干部经商并没有什么不妥，但不能是鸽商！是鸽商就不适合担任鸽会的领导，否则无论你怎么标榜自己清廉，都会洗不清自己，同时更会严重损伤鸽会组织的对外形象，以及在每一位会员心中的信誉度！这就如同一位国有企业的厂长，同时还拥有一间他私人经营的企业一样令人不可思议。    (25)育种真是一项扑塑迷离的工作！小鸽子出巢的当儿，让人惊喜，让人沮丧，即使当时十分满意，日后等待你的多半还是失望。对前线实战的人来说，遗传是神密的，繁殖是不可捉摸的，以个人有限之规模，根本不可能出现可遵从的“规律”，纵使穷一生专注一系，三四十年、七八代摸索，至多也才抓住了点儿边，更莫说多个品种混配，排列组合无穷大，就更加没谱了。所谓“黄金配”，纯粹是一种随心所欲的夸张形容。只要你声音大，棚里所有的雌雄对也都可称“钻石对”呀。好的配对育出好鸽的机会稍纵即逝！最优秀的种鸽一生作出好鸽亦可遇而不可求。好鸽的诞生，绝不是你想象或媒体喋喋不休所说的来自父母长期寡隔休息后的结晶，也许它就是你从舍内墙角随手捡来欲扔的那枚蛋，抑或问世于谁也不注意的、疲惫不堪的第四孵？所以，我们要珍惜舍内每一个新生命！千万不要自作聪明事先枉下判断。它们在未证明之前都一样：每一只都有可能成为我们不枉此生的英雄，每一羽不过都是养鸽生涯中的匆匆过客。    (26)从小时候起，我就对车站、机场、码头这类迎别送往的地方怀有一种青涩的苦感。直到现在，每为鸽事或心血来潮要去见一个什么人来到这种地方，仍禁不住神志恍惚起来，并且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傻想一会儿。如果说五六十年代火车站月台上流淌的离愁别绪令人怀恋嚼咀，那么现在机场出发大厅里则充溢着一片无名的躁动。总之，到了这种地方，置身于刚刚抵达或正待启程的人流之中，无论是去还是返，不管是接还是送，心境多是跌宕不静，耳际伴着喧闹。噢，对了，还有那无一例外走到哪儿都像是捏着半边鼻子经过职业训练发出的女播音员柔声软语的广播声。于是，别人眼里的舟车劳顿，凄别久逢，于我却总被作为一种怪僻畸型的享受接受下来。    那绝不是一段普通的情感，也就是说，它不会以人们惯常所见的方式淡漠、枯朽和变质。最近去了一趟新疆。大地蓝天，辽阔无边。飞机抵乌市机场前一个小时就开始下降，正好方便了我观察脚下的地貌。结论是：这里的赛鸽没有理由像这里的鸽友所描述的那样难飞。“不难飞”的理由就不想再重复了(记得已在一篇文章中论及过)，这里只想说说新疆赛鸽“太好养”的道理。我做过比较：把我们的鸽子送到新疆，它们好似如鱼得水，一改在家乡时常有的倦容，个个生猛，只只疯颠，精神、胃口、活力都明显好了很多；相反，新疆本土的赛鸽拿到广州(纯粹是做试验)，首先终年弥漫的湿气这一关就过不去，鸽子立刻表现得精神颓唐，终日不思饮食，接着日渐消瘦，疾病丛生，最后竟连活命都成问题！所以，“好不好飞”，首先要看“好不好养”，一个很适合鸽子生长繁衍的地方再难飞也难不到哪儿去！就算你那里环境如何如何恶劣，天气如何如何无常，故而造成对竞翔的种种“不利”，也被实在太好养的“有利”抵销过半了呀。    (27)我欣赏很多至今未见过面的鸽友，尤其是他们在对何谓好鸽的取舍上表现出的那种情之所至、率性而为的个性。就算这一次选择错了，也总比患得患失、举棋不定，到了还是失败要勇敢得多！日后成功的机会要多得多！有好鸽的人永远不会说自己的鸽子好，更不会对输出的鸽子作出任何承诺！这就像主动出让鸽子的人永远不会说自己的鸽子不好一样。其实，世上没有任何名鸽能比得上自己亲手育出的好鸽更值得信赖、珍藏！光荣的家族、辉煌的战绩、眩目的名气，只有当鸽子易主出售时才有意义。即使目前公认最靠得住的“血统”，育种时也只能作为一种美好的憧憬来参考，因为结果常常不是那回事儿。而有“那回事儿”的鸽子往往又多出于不是“那回事儿”的父母。命运就是这样似乎专门与你作对。所以我说，要想在这一行中真正体会到乐趣，除了拥有真正的好鸽外，鸽主有无丰富的人生知识，能否用哲学的观点看待世界万物就显得更重要了。    (28)飞得好、长得好，后代遗传也好的年青种公鸽，实在太少，这已成了目前多数人的共识。我以为这与人们漠视雄鸽与雌鸽在成熟早晚上存在着巨大差别有直接关系。经验告诉我，凡是能成大气的雄鸽，其幼年时的表现往往令人沮丧。可惜我们很多养鸽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早早就把心智尚未健全的小公鸽一次次扔到战场上去“考验”，结果当然是十去九不归。与此相反，本该在幼年期多上战场锻炼的年青雌鸽，许多人却惜飞如宝，顶多飞个1/2里程、甚至一看模样长得俊就赶紧窝在怀里不放了。理由是雌鸽将来要生育，比赛过频过累会伤了生殖系统。反观国外身居比赛“第一线”的竞翔家，正是巧妙地抓住小母鸽尚未恋偶产蛋的黄金时机让它们多参加这样和那样的比赛，而且从不吝惜手下的“女儿兵”，出赛的距离比小公鸽要远得多。只有辉煌已逝的过气名家或者纸上谈兵的写手们，才会津津乐道什么“冠军的女儿”可免于比赛之类。    (29)记得很久以前栅里有一只好像“牧羊犬”似的公鸽。每次出棚飞完落地后，它都一刻不闲，兜兜转转，追三撵四，直到把所有鸽子赶进舍内，它才最后进门。这时先入舍的鸽子早把饲料吃得七七八八了，所以它总是吃不饱，一副精瘦的样子。后来，一只更强壮的年青雄鸽硬是靠武力取代了它，但新霸主生性孤傲，不理别事，“牧羊犬”换成了“圣勃拿”，故鸽群也开始变得懒散，毫无规矩，在外飞完了也不进栅吃食，结果那年的成绩果然不佳。这使我更怀念起原来的那只“牧羊犬”公鸽，每天它帮我赶鸽入舍多好啊！感谢上苍知我心愿，今年育出的小鸽中又发现一只有如此嗜好的小公鸽，我要赶紧帮它建立起权威。    (30)父母同为深羽色浅眼砂，偶然育出一羽深眼浅羽后代，此鸽在留种遗传上一定要比多与父母相像的平辈们出色。而羽色眼砂存在明显差别的父母，试图通过外表判断其后代品质，尤其是遗传价值，则要困难得多。所以，“差异配”是一种土法炼钢，急功近利型的快餐式育种，效果虽然立马见到了，但长乐似乎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