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语长篇之七(祝匡武）               (61)昨晚鸽友马穗麟(艺丰赛鸽俱乐部主席)兴奋地打电话给我，说他放鸽会700公里的鸽子今天终于飞回来了。还说这只回来比前一天1000公里回来那只还令他高兴。我说究竟是什么鸽子值得这般忘形？虽说鸽会这次700公里恰遇坏天气，400多羽几乎全军覆没，但七八天才回来一只也不至于这样吧？原来，两个月前，正是一两百公里训练的时候，我曾陪武汉来的鸽友造访他的鸽舍。那天兴致特别好，撇开观赏种鸽的一堆人，一个人钻进他的比赛棚。一会儿机灵的小马也钻进来了。我在百余只的雌鸽棚里指着一羽鸽开玩笑地说：“今天我破例骄傲一回，看看老祝赛前说话，看别人的鸽子准不准。”小马接过此鸽，一脸意外：“这只鸽子行不行啊？”“行不行反正这棚鸽子里我认为这只最好，能打硬仗，你把号码记下来，将来好作证明。”接着，我又到雄鸽棚里挑出一只，一查号码，竟跟刚才那羽小雌鸽是同父同母上下窝(500公里亦快速返回)。而700公里历尽风霜回来的正是当初我挑出的那羽雌鸽，其他的全掉了！难怪小马感触不已。我虽说不是鸽子的主人，但高兴不亚于鸽主，那一刹那间，用广东普通话说，自信心爆棚。今天，我把它写出来并非出于炫耀，而是让大家知道，这些都是雕虫小技，对于终年泡在鸽棚里的人来说，其实算不了什么本事。我不明白的只是，为什么有的人非要把它夸大成了不起的绝技、高不可攀的秘笈？记得十几年前，也是到一位鸽会主席家里看鸽子，这一回是看他的种鸽。一羽来自香港的阿列维沙紫罗兰眼雌鸽强烈地吸引住了我。我对主席说，送此鸽于你的人要么不懂鸽子，要么就是对你十分好的人。主席想都没想就说当然是后一种。为了这羽紫罗兰雌，我专程去了一趟香港，专门拜访了那位送鸽人。果然，他的棚里根本找不出一只可以与那只送出去的紫罗兰相比的任何一只！甚至其父母亦平淡无奇。他显然是我判断的前一种人。我让主席高度注视此鸽，但不比赛就无法改变他的好恶倾向，他居然还让它逃了笼，后又飞了回来，索性就开棚随它跟鸽群进出了。后来主席第二年棚里40几羽选手鸽上500公里(厦门)比赛，刚巧遇上岭南杀手性的天气，多天后，惟一的一羽败军之将摇晃着翅膀悲壮而归，一问，正是紫罗兰的儿子。母借子荣，紫罗兰一夜成名，众人争相欲纳，此为后话。    (62)今年杭州特比环大奖赛冠军得主张劲柏与我电话中聊天时，向我透露了一招他偶然发现的秘诀：给鸽子吃水泥！而且比所有保健类药品、预防类药品都要好！这真是闻所未闻，故吃惊不小。细细听他道来，越发有理有据。赛鸽平时吃进饲料(特别是含蛋白质成份高的饲料)进入肠道消化吸收过程中，会释放出大量的酸性物质。当这种酸增加到一定程度、即肠道环境已不能维持正常PH值时，便成为一种有害负担，从而影响正常消化和营养吸收，同时亦为毛滴虫、球虫入侵提供了可乘之机。而让赛鸽随意啄食一些含强碱成份的水泥屑(即硅酸盐，PH值13以上)，便能有效地中和赛鸽肠道内的酸碱平衡，保证消化功能正常运转和营养物质的正常吸收，赛鸽当然就会长期处于一种自然健康的状态。事实上，张劲柏的确从未给鸽子喂过任何抗毛滴虫、球虫的药物，平时的粪便亦成球可握，鸽子一样飞得那么好。他认为这与他长期给鸽子啄食水泥、维持鸽体内肠道酸碱平衡、改变寄生虫及有害病菌赖以生存的环境有最直接的关系。当然，喂水泥并不是随便将现成的水泥粉让鸽子啄食，而是预先要将水泥经过技术处理。关于这些细节性的问题，碍于张先生的“专利”，恕在下不便披露。    (63)关于“老鸽复放丢失” 的原因，时下听到、看到的几乎全是“换羽不佳”、“育雏劳累、“孵假体虚”的解释，依我看，原因多数只有一个：那复放掉了的老鸽本该就是要丢的货色！只不过前一年趁着年青体力好、傻跟着大队回来而已。它“骗”了你一年两年，你不但不怪它，反而还要找诸多理由为它的败行开脱搪塞，这样的好施主实在是“病”入膏黄、救无可救了。仅凭一次比赛，就算成绩再好，此鸽也不能轻易相信！起码要在当季让它出赛同等距离、不同天气的第二趟！并且有同样或更出色表现才算合格；抑或次年、第三年出赛更远距离或同等距离速度较第一次更快，其品质才能基本给予肯定。在竞翔条件优越的华北平原、东北平原、长江中下游平原，以上“标准”还要往上提一个档次，即要求更要严格。    老鸽随着年龄增长、身体发育完全，以及飞翔阅历的增加，应该在第二、第三、第四年更适合出赛，更有机会创造佳绩，这已为全世界鸽界所证明。幼鸽年年都比老鸽飞得好，恰恰说明我们的竞翔水平还未走向成熟。以自己今秋比赛为例，5只去年、前年出生的老鸽，有4只在今秋500公里赛事中飞出1200米的分速！这4只中其中两只再上700公里，直至飞完本地公认最难飞的俱乐部四关赛，凯旋得奖！然而，这5只老鸽在它们第一年处女航(500公里)时，只有1只是当天归巢的，其余全都表现平平，即在第二天、第三天，甚至过期归巢的。所以，老鸽复放丢了，不足为惜，应从鸽主自身思维定势上找原因。    (64)人与人之间，说白了，就是一层窗户纸，有一天不小心捅破了，尴尬之余，心里也踏实了。养鸽人之间这层窗户纸就是鸽子。平常的热乎劲，不作数，拿鸽一试，才能让你真正明白过来。有的人，价值轻重“拎得清”，也许一早就想好了：选择鸽，也不要你这个人！让你感到此前自己整个就是一个傻蛋；也有的人，让你心中一热，感慨万千，恨不得要把棚里所有的好鸽子都送给他！当事实眼前令他惊愕不解时，我说这是你的人品应该得到的报偿。所以我说，如果你有充分理由珍惜眼前这位鸽友，或说你不忍捅破这层“窗户纸”，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与之有鸽子上的来往。    鸽友之间在长期交往中真的产生那种理想中的友情，彼此是一定会将鸽子视为身外物的！你看中我的哪只鸽，那是我的荣幸，高兴还来不及；我心仪你哪只鸽，没过夜就送过来了，惟恐我变了主意！总之，真正的鸽子朋友彼此能为对方做点什么，是一件十分快乐的事情。然而，这种来之不易的友情是有代价的，那就是旷日持久的时间，真真假假的考验，紧要关头尤其是于对方十分不利时的本能反应……。遗憾的是，太多太多的人，特别又是在眼下这种社会环境，他们一辈子也无法领悟到这种心境，一颗时刻防范的心，亦将所有人摒除出外，这使得鸽友间产生真挚感情的机会变得更小。好人都转而以守为攻，妇孺都相信只要遵守商业社会的游戏规则就会安全：你不，我也不；你可，我才可；你媚我，我等价还你；你负我，我加倍负你；你给我三点，我顶多给你两点，再赚你一点。    (65)一鸽在握，要在几秒钟内知道它聪不聪明(大多数情况下很难让你有充分时间观察)，除了以前断断续续介绍过的，还有一招：聪明的鸽子上手后会立刻头扭180度、嘴尖朝后与尾成一个方向！当然，凡事总有例外，头颈不扭不动、或者扭动不超过90度的鸽子也不能以此认定就不聪明。但事实证明：那些赛前看好赛后掉的、育种不遗传的，即不是靠智慧求生取胜的，很大机会都发生在后一种鸽中。    你想重新唤起鸽友对欲淘汰的鸽子的好感吗？想一夜之间让鸽主心目中的丑小鸭变成白天鹅吗？再告诉你一个绝招：去试试买或者求他的那只不被看好的鸽！鸽圈里，就那么怪，他根本不当回事儿的破东西，你瞅着了，不经意那么一说，特别再要讲那鸽子的好话，还要掏钱求他割爱，十之八九无法如愿不说，那位爷还会立马阴转晴，昨日糟糠之鸽，今天捧之如凤！总之，在一些人的眼里，好鸽劣鸽的性质似乎不是一早就注定了的，而是随盈缺转化而变化：有人求让，它就是宝；没有理睬，它就是草！由此可见，人的意志是多么容易被游说所动(市场之所以有空间，就因为多数人有此弱点)！而一个对己鸽看法坚定不移、不为左右所动的人，至少像真正的好鸽一样罕有可贵！    郑板桥有诗云：“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你东南西北风。”我想，这既是中国旧文人的高风亮节，也是我们弘扬国粹、立志国鸽的现代养鸽人应有的风骨。    (66)各处走走，发现不少鸽友就像受不了批评一样，更不便轻易表扬。也许是这年头得到陌生人的夸奖太难得了，你赞他几句，嘴上说“过奖”、“过奖”，待你一转身，不知多么骄矜得意！说心里话，那种“表扬”，很大程度上不过是一种客套和礼貌。其实，那三脚猫功夫、那样子货，与你脑子里想的东西距离还远着呢？可我们有些朋友偏偏太把自己当回事，见面不听些顺耳赞美的话，已经不习惯了。    这个圈子就这么怪：人前没有人会说对方的鸽子不好；人后更没有人会讲自己的鸽子很差。于是，低劣不改照旧，错误循环继续。本来几分钟就可以及时纠正的事，非要一年比赛失败后、或几年育种不果后才能有所醒悟，至于改不改还很难说。这还要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是自己明白过来的才行，别人在这个过程中说的话，是不作数的。这就是为什么许许多多的养鸽人多年原地不动甚至退步的原因！其实敌人就是他自己，阻碍进步的拦路虎就是他的观念。    (67)克头塌鼻考。不少人一看到克头塌鼻的长相，就一口咬定是赛扬(西翁)。其实，真正的西翁源鸽(指保罗西翁父子和查尔斯·海茨曼亲育的鸽族)大多都不是克头塌鼻的样子。而西翁鸽之所以给后人留下这种印象，与当时我国养鸽环境相对闭塞、国内外鸽种不流通，以及养西翁鸽的人几乎个个秉承种内近亲的做法，有着直接的关系。其实，无论什么品种，只要你连续七八代种内近亲繁殖下去(当然要有近亲的理由)，后代的头相和鼻形就会朝克头塌鼻的倾向发展！无非在当时养李鸟、吴淞为大宗的国情下，专养西翁的人极少，而这极少的人又都崇尚单系近亲育种，自然从他们手中传出的东西就都有这种又克又塌的注册商标了。今天的詹森、胡本、马克罗森斯、杨阿腾……，你只要有十足的育种理由愿意一个品种地内交下去，也一样会出现克头塌鼻。这一点反过来也可以偶然从非西翁鸽却长着西翁的头鼻、且此鸽育种十之八九都很出色的事实中得到证明。    (68)也许是我孤陋寡闻，今天听到一条确凿消息真是闻所未闻！浩和赛鸽俱乐部举办全省首届岭南巴塞罗那千公里大赛，集鸽虽不多，可都是大浪淘沙，千里挑一。到了放鸽点，按竞赛章程请当地鸽会派人盖暗记监放。盖暗单当然要一羽羽上手，可谁都想不到咄咄怪事就在这时发生了！监放人(据说还是当地鸽会的负责人之一)竟然当众要求广州来的司放员送给他几羽就要开笼腾飞的选手鸽！？而且指定要他看好正在手中的鸽子！这时机选的真是恰到好处啊？不给：他保不定给你使坏，后来再上手盖暗章的鸽子命运堪忧；给：那不等于监守自盗吗？对不起鸽友不说，总有一天真像大白，谁还会再相信你俱乐部呢？司放员真是好样的，想都没想，当然是坚决拒绝---从今以后，大不了不再贵处司放了！    愤慨之余，冷静下来想想那位提出非分之求的人还算是比较文明客气的，因为比起前几年上海到西北某地放超远程时赛鸽被当地人组织围抢、偷盗，起码是有商有量，有话直说。鸽友们开玩笑说：“人家在笼里肯定是选个大、漂亮、手感好的，老祝的灰头土脸是肯定选不上的。”“怪不得你老祝放三只就回两只。哈，哈，哈……。”    (69)受着内心一股自我卓越之感的激惹，从而对平庸之辈或仅仅是鸽技方面不如己者生出这样那样的轻蔑，实在也是人之常情。尽管私下里时时刻刻告戒自己人前说话要小心，在老子辈养鸽者面前态度要虚心。然而，在圈子里，当对手明显不如自己却依旧没有任何认输表示时，可以肯定，几乎所有的养鸽人都会在内心里对对方萌发出傲慢和不屑，同时又在表情和嘴巴上还要递上奉恭之语。世上但凡被斥责为傲慢者，事实上的确多是才智过人。相反，那些动辄指斥他人傲慢者，大多在智能上乏善可陈。    世上只有狂妄之辈，没有傲慢之徒。给人印象最傲慢的人，往往都是最谦虚的。只不过他很少有机会遇到让他自叹不如、甘愿谦虚的人。所谓一揽众山小，高处不胜寒，智者之寂，和寡必孤，即为此理。狮子没有任何理由在狗面前装出虚心好学的样子，同样也无法想像狗会对狮子露出骄矜之色。这也同很少有学生指责老师傲慢一样，如果一位先生在学生面前表现得过于虚怀若谷、谦卑若蝉，反而会使学生怀疑起他的能力来。傲慢与狂妄不同，傲慢除了要有本钱，还要有一大群明显不如己者的衬托。狂妄则是提前预支了自己的名誉，并每每为现实表现赎账；傲慢与炫耀不同，傲慢是居高临下的，很多时是忍不住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天赋。炫耀则明明白白知道自己身处下风，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希望众人别小瞧了他。    (70)第17届全国优胜鸽品评会近日降下帷幕。四个级别雌雄组前三甲24只获奖鸽中，除了1500公里级公母各有一羽雨点外，几乎全是灰鸽！回想起去年16届品评会，500、700、1000公里级6只雌雄品评冠军鸽亦是清一色灰鸽！我等黑不溜秋的土八路，幻想被人惠眼相识，不识抬举，硬要跟人家一比高低，结果可能连上手都免了，白去一趟北京！灰鸽走红！全国灰鸽！这使我想起很久前在日记中写下的一句话：在中国地界上，凡是一拥而上、绝大多数人都热衷去做的同一件事，历史总是在若干年后证明是最愚蠢的行为！我就不信，全国鸽友每年下笼集鸽的绝对总数，灰鸽会超过雨点？既然未飞前灰鸽基数少于雨点，那么飞后优胜鸽及其形质俱佳的漂亮鸽子之比例就不可能倒过来！倒过来，说明我们的裁判员仍未摆脱潜意识中的羊群心态、从众心理！    灰鸽就真的那么美貌好看吗？美貌到连一只雨点都无法“漏网”？裁判员先生们也好像事先商量好似的思维一致、意见一致？这是很不正常的。我们国人为什么总是在一波接一波的赶潮追波中循环往复？为何就不能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稍稍伸展一下压抑多时的个性、还事物以客观、明鸽子以真实？也许过两年，灰鸽又不吃香了，代之以全黑鸽、全白鸽或白条牛眼鸽呢？那时，我们又该如何面对呢？    再说了，灰鸽就那么好鉴、好选、好养、好飞吗？如同绛鸽一样，它既然是始祖色之一，就决定了它比其他羽色鸽要求鸽主的综合素质更要前卫高深！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应该是再明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