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亡-养鸽者(二十一)

2013-01-17 18:56:38

 1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又到了秋天。     9月28日,天气出奇的好,东方赛鸽公棚空前的热闹,院子里、院子外到处都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鸽棚前的空场四围拉上了黄色的绳子,有个别鸽友刚刚跨过绳子,立刻被工作人员劝了出去。空场两侧的观摩棚内悬挂着四台显示器,显示器上的字幕不停地变换着,先是公正、公开、公平的字样,接着又滚动出全国首次公棚赛的字样,一会儿又出现了放飞地的天气情况。     靠近鸽棚那边的观摩棚子里有几张桌椅,十几个外国人很规矩地坐在那里。与那些外国人坐在一起的是丁昊翔父女,他们两个临时充当公棚的义务翻译人员,旁边还有几个台湾人。     经过几个月的饲养、训放,东方赛鸽公棚还剩下八百三十六羽赛鸽参加决赛,决赛的距程是四百八十五公里,司放地早已经打来电话,早上七点四十放开的鸽子。     丁昊翔的心情如同那晴朗的天,女儿送来的六羽鸽子还剩下五羽,他损失鸽子的比例是百分之十七,而整个公棚的失鸽率接近百分之五十五。在前一天,他甚至怀疑何晓亮对他的鸽子给予了特殊的照顾,觉得即便是赢了,也有些不舒服的感觉。他喜欢比赛,更喜欢公公道道的比赛。     正胡乱地想着,两个工作人员走过来将一张大红纸贴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墙上。一些鸽友挤了过来,一个工作人员说:“别往这边挤,那边也要贴。”因为有这许多的外国人,鸽友们也都收敛了许多。     丁昊翔粗略地看了一遍,暗想:“什么指定赛,其实就是赌鸽子嘛,这个荣思浓,这是在搞什么。”他将将收回目光,女儿被一个工作人员找走了,旁边的一个大胡子德国鸽友用英语问他纸上写的是什么?他对大胡子微微笑着用英语解释着。     另外一些外国人纷纷把目光投向这边,丁昊翔只好大声地又翻译了一遍。丁胜男到了左边的观摩棚下,何晓亮正忙着,她刚才也看了墙上的红纸,其中有些不大明白,于是就问:“什么叫指定赛?为什么一个鸽子要交一百元的参赛费?”何晓亮说:“你帮我收钱记帐吧。”丁胜男说:“你还没给我解释呢。”一个准备交钱的鸽友说:“很简单,就是赌鸽子!前三名都产生在这些指定的鸽子内。”丁胜男还是一头雾水,另一个鸽友见她还是不大明白,笑着说:“你仔细看看规程就明白了,打个比方说,你看好了比赛中的一个鸽子,就交一百块钱押它,如果你的鸽子在所有的指定鸽中飞了第一名,你就可以拿到所有指定鸽参赛费的百分之四十,如果得了第二名,就拿其中的百分之三十,得了第三名,只能拿到百分之二十。”丁胜男傻傻地说:“那如果得了第四名呢?”旁边的几个鸽友都笑了,其中一个上了岁数的鸽友说:“傻丫头,得了第四名就把一百块钱输了。”     丁胜男又想了想说:“那如果两个人同时指定了一个鸽子,而那鸽子又得了第一怎么办?”     何晓亮说:“我的小祖宗,你哪来的那么多怎么办,好好看看规程,每个鸽子都有自己的主人,除非鸽主放弃指定权后,其他人才能指定,如果鸽主放弃指定权,那其他人谁先指着算谁的。”     几个人正说着,一个台湾人走了过来,他拉开自己的手包拿出一沓子钱和一张纸条递了过来。丁胜男吃惊地说:“你要指这么多?”台湾人笑着说:“小意思啦,在我们那里,一场比赛的冠军很轻松就能赢到上百万的奖金。”     何晓亮接过纸条,登记了上边的环号,丁胜男收了钱。     快到中午时,她收到一万六千块钱。在她的印象中,台湾人最舍得投钱,其次是一些大款,而那些外国人中只有两个人指定了两只鸽子。     草草地吃过工作人员送来的包子,忽然听到有人喊:“有鸽子回来了。”何晓亮立刻大声喊:“指定鸽到此截止,胜男,不要收钱了。”在场的鸽友都把目光投向了天空,那鸽子在公棚的上空中盘旋着似乎要落下来,但猛然看到这许多的人又旋了起来。连续旋了两圈,鸽子才落下。     观摩棚内瞬间静下来,几百只眼睛都盯着降落板上的两只鸽子。那两只鸽子个头偏小,一羽灰色,一羽麻胡色。鸽棚内响起了急促的哨声,麻胡色的鸽子犹豫着走向那个小小的入口;灰色的那羽却不紧不慢地梳理起羽毛。“进去了、进去了,是灰的。”随着话音,人们都挤向附近的显示屏。“那只也进去了,那只也进去了……”显示屏上出现了鸽主的名字和足环号码。地区是美国,鸽主却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名字:薛汤姆。人们焦急地等待着第二只鸽子显示出来,可过去了五分钟,显示屏上面还只是一只鸽子。     正当人们满是狐疑间,裁判从鸽棚中提着一个小笼子出来说:“这是一羽三百公里的迟归鸽,五百公里没有上笼。”说完,他将那笼子放在了黄线内。人们凑上前看那鸽子时,不知谁喊了声:“又来了一个,又来了一个。”     几个老外也坐不住了,他们也站起来向东边望去。一羽红色的鸽子箭一般冲过来,“砰”地砸在了降落板。荣思浓也到了现场,她一阵激动,是自己的,肯定是自己的!     五月中旬,荣思浓那边育出十二羽幼鸽,当她听何晓亮说已经接收了快三百羽老外和台湾的鸽子后,也存了和丁昊翔一样的念头。思谋了几天,她悄悄打发一个工人将那些鸽子送了进来。为了检验自己的鸽子究竟能不能赢得比赛,她没跟任何人透露过这消息,包括自己的女儿胜男。     鸽子落下后,丁昊翔扫视了一遍周围,当他看到荣思浓那急切的眼神后,微微叹息了一声,心道:“她还是没变。”荣思浓没有察觉到丁昊翔的眼神,她一会儿瞅瞅降落板,一会儿又瞧瞧显示屏。在她焦急的期盼中,鸽子进了小口。显示屏上很快出现了一行字幕。地区:美国;鸽主:薛汤姆;足环号码:AU-12604。人们一阵惊呼:“嘿,又是那个薛汤姆的鸽子,环号都挨着,估计和冠军是一窝……”丁昊翔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     又来了、又来了……     七个、七个。     显示屏快速滚动,三名是台湾的林云天,四名是比利时的托内,五名又是林云天,六名是天津的邵华伟,七名是大连的于仲,八名是荷兰的鸽子,九名是上海的王小宝,十名是德国鸽子。     鸽子快速飞返,不到半个小时,一百五十个有效名次全部满员。丁昊翔一直盯到三百多名才看到自己的鸽子,并且一连看到了三羽。荣思浓有一羽鸽子飞了个136名,其余的都在二百名开外。     2     比赛结束后,何晓亮跟荣思浓商量,准备趁着有些老外还没离去,做一个大型的报道,以扩大公棚的声势和影响。荣思浓也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她有些顾虑:何晓亮如今是公棚的经理,若是用他的名字发稿会不会惹来不必要的嫌疑,反而弄巧成拙。有了这样的顾虑,她随口说:“晓亮,你能不能用个假名字发稿呢?”何晓亮说:“我也想到这一层了,我准备用我的笔名江南发这个稿子。”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预言又止。荣思浓说:“想说啥就说,我又不把你当外人。”     何晓亮说:“我怕发稿时费周折。”     荣思浓说:“为什么?你之前不就在那里干吗。”     何晓亮说:“那个总编贪小,怕他不痛快。再者,这样的文章的时效性很强,最好能赶在这一期发出来。我昨天给那边打了电话,这期稿子的一校将完,若是发在这期,势必要拿下里边的一部分稿子。”     荣思浓想了想说:“你估摸需要多少钱?”     何晓亮沉思了片刻说:“您要是给总编打电话,可能不用钱就能搞定。”     荣思浓诧异道:“那为什么?”     何晓亮说:“杂志为了扩大发行量,每年都要做一次摇奖活动,奖品是名家的鸽子。您的名气就不用多说了,我想,他会更喜欢您的鸽子。”     荣思浓稍稍思谋,想到了她在公棚里还有四、五个后名次的鸽子,于是说:“那你跟他商量吧。”     何晓亮立刻用荣思浓的电话给总编打去电话,听到他的声音,总编有些意外。等他说完后,主编沉吟了片刻。何晓亮以为他要推诿,可没想到他爽快地答应下来,还附带把杂志的封四赠送了。何晓亮正纳闷间,总编笑哈哈地说:“小何,你如今已经令觅高枝,我替你高兴,不过,你还得帮我做点事。”     何晓亮说:“什么事?”     总编说:“这事对你们也是好事,天津的邵华伟知道吗?”     何晓亮当然知道这个黑瘦的天津人,他将将在公棚内飞了个第六,那可是国内的冠军。     总编说:“他想要做一期广告,价钱给得也好,但他要求必须是你拍的片子才行,所以,我想让你帮个忙。拍片时,顺带做一个专访。”因公棚的工作已经结束,何晓亮也没什么事,他当场便应承下来。     因自己的英语水平实在有限,当天晚上,何晓亮和丁胜男便一同去了荣城酒店。采访很顺利,薛汤姆是个美籍华人,根本就用不着丁胜男当什么翻译。看着他们热火朝天,丁胜男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书,翻了一阵,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中便睡着了。     从外边闲逛了一阵的林云天等几个人回来时,见这边的门开着,便走进来。他见丁胜男睡得正酣,笑着说:“胜男姑娘、胜男姑娘,别睡了,着凉的。”丁胜男睁开眼看到这许多的人,有些难为情。林云天说:“旁边那双人间的老外走了,房间还没退,胜男姑娘,你去那个房间休息一会儿。”     丁胜男摇摇头说:“不用、不用,我还得帮他翻译呢。”     林云天笑着说:“去休息吧,若是需要翻译,叔叔替你。”     何晓亮走过来说:“胜男,要不你先去那边休息一阵,等这边的采访完成后,我喊你。”丁胜男点点头。     林云天等人的加入,让何晓亮的采访变成了一次交流。大家谈性很浓,从薛汤姆的获奖说到那鸽子的血统,又谈到欧美的一些经典赛事。时间过得飞快,当荣城的大钟敲过两下后,林云天说:“小何,今天就到这儿吧,太晚了。”何晓亮抬起腕子看了看表,笑着说:“这时间过得就是快。”     从薛汤姆的房间出来,何晓亮很兴奋,他不停地思考着这个稿子该从何入手。想着、想着,便走出了荣城酒店。     荣城的秋夜还是凉了,夜风袭来,路两侧的树叶沙沙地响。走了一阵,何晓亮猛然想起自己不知道该去哪了。想到这里,他一拍脑袋又想起了酒店里的丁胜男,于是慌忙往回走。     回到酒店,敲开丁胜男的门。丁胜男睡眼朦胧地说:“我还以为你把我丢到这儿不管了。”说着话,她看了看表发出一声惊呼:“都快三点了,我爸爸准会着急。走,快走!”何晓亮说:“把房间的钥匙拿上。”俩人重新出来,街上更是冷寂。丁胜男打了个冷战,何晓亮忙脱掉外套给她披上。     胜男打着哈欠说:“你不冷?”     何晓亮做了个健美动作说:“我这么棒的身体,没问题。”     俩人在门口等了很久,没见到一辆出租车。胜男说:“我先给爸爸打个电话。”何晓亮说:“你爸爸可能睡了,别打扰他了。”胜男说:“不会,我要是不回家,我爸爸睡不着。”何晓亮说:“那就回酒店打吧。”他们回来时,吧台的两个女孩正迷糊着。何晓亮敲敲吧台说:“用下你的电话。”一个女孩伸了个懒腰说:“您是哪个房间的客人?”何晓亮说:“三零六。”女孩说:“那是贵宾间,房间里就有电话。”胜男随口问:“这个时间还有没有出租车?”女孩说:“挺难碰,运气好还能等一个,运气不好基本就没有了。”     何晓亮无奈地瞧瞧胜男,胜男狠狠瞪了何晓亮一眼。     何晓亮有些歉疚地说:“走回去太远,要不咱们就在这儿对付一宿?”胜男说:“我先回房间给我爸爸打电话。”俩人回到房间,胜男拨打家里的电话,她将将拨完号码,那边便接了起来。胜男说:“爸爸,你还没睡?”那边似在埋怨,胜男撒着娇说:“爸爸,我都多大了,你还不放心,早点睡吧,我在妈妈这边过一宿。”那边又说了些什么,胜男挂掉了电话。     何晓亮听她说不走了,心中一喜。胜男笑嘻嘻地说:“你是不是故意算计我?”何晓亮忙摆手说:“不是、不是,真的不是。”胜男的脸一沉说:“那就好,你自己找地方吧,本小姐要下榻了。”何晓亮苦着脸说:“你也忒狠心了,这么晚,你让我去哪儿?”胜男说:“活该,谁让你算计我!”说着话,她拉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何晓亮见她调皮的样子,心里忽悠了一下,他起身假装要出去。胜男以为他真要走,有些后悔,正准备说话,却见何晓亮的眼神中有促狭的味道。她歪着头等他继续表演。     何晓亮还真就往外走去,根本就没有回头。当门喀嚓一声关上后,胜男有些怅然。随着脚步声的渐远,胜男忽然觉得很委屈,眼泪跟着滑了下来。伤感间,忽然听到敲门声。她隔着门问:“谁?”何晓亮说:“我呀!”胜男一喜,却狠狠道:“你不是走了吗?怎又回来了?”何晓亮说:“我的衣服还在里面。”胜男拉开门,何晓亮猛然拥住了她说:“小傻瓜,你还真舍得撵我走!”胜男捶着他说:“你个坏东西,你……”     还没等她说完,嘴便被封住了。     吻,甜蜜、缠绵、悠长。     3     临到拍卖的前一天晚上,原本请的那个所谓的拍卖师忽然有事。荣思浓非常着急,忙招来何晓亮商量,商量了半天也没个结果。何晓亮说:“咱们可以问问林云天,他们那边经常拍卖鸽子。”荣思浓想想也是,便与何晓亮一同来到荣城酒店,林云天听他们说完后,哈哈地笑着说:“这不是骑着驴找驴吗?你们之前找的那个拍卖师就不行,他根本不懂鸽子。”荣思浓以为他要帮着拍卖,忙说:“你要是能出来拍卖最好不过。”林云天摆摆手说:“我不行,他是最合适的人选!”说着,他指了指何晓亮。何晓亮忙说:“我哪能行?别说拍卖鸽子了,就是拍卖会也是头一次听说。”     林云天说:“你行的,这几天你在采访中基本了解了一些国外鸽子的情况;而国内的情况更是烂熟。再者,你还懂鸽子,又是记者出身,本身就不怯场。剩下就是熟悉一下拍卖的流程,我恰好带了一盘我们那里拍卖的光盘,你拿回去仔细看一看,最起码对付国内这些鸽友一点问题都没有。”     荣思浓说:“那还回去干啥,你就在这里看吧,遇到不明白的地方还能问一问林老板,我让他们再给你开个房间。”林云天说:“不必了,三零六号房间本来就没退,只需找一台光碟机就行。”荣思浓说:“这个简单,我一会让胜男送来。”林云天说:“那样更好,拍卖时让胜男做翻译,虽说老外走了不少,但还有七、八个没走,必须要有翻译才行。”     荣思浓走后不久,胜男抱着影碟机来了。     何晓亮将影碟机插好后,三个人坐在电视前看了起来。林云天一边看一边讲解。连续看过三遍,他说:“怎么样,很简单吧。”何晓亮说:“应该没问题,不是很难。”胜男笑着说:“你就吹大气吧,明天千万别现场丢人哟!”林云天说:“他应该不存在问题,你怎么样?”胜男愣了愣说:“跟我有什么关系?”何晓亮说:“咱俩得配合!你做现场翻译。”他说配合时,加重了语气,也有些暧昧,林云天倒不觉得怎样,胜男的脸腾地红了,她想起了前几日的那个晚上。     又看过几遍,林云天说:“为了保险起见,你们两个演示一下,让我瞧瞧。”何晓亮倒无所谓,他很放得开,可胜男有些扭捏。将开始,她的语音非常不自然,甚至有些颤抖。林云天和何晓亮一个劲地给她打气,她才一点点正常。看到胜男已经不大拘谨,林云天说:“你们二位再练习一阵,我可要去睡觉了。”     林云天走后,何晓亮便没了正型。胜男因明天的拍卖打怵,没有多少心思,她乖哄着何晓亮又练了一阵,自己也被他缠磨得心痒难耐,俩人不知不觉地亲吻着滚在了床上。何晓亮早已蠢蠢欲动了,他的手上下游走,触到了胜男的腰带。胜男虽说也是春心荡漾,但她总觉得不塌实,死死挡住那手说:“不行,万一来人多难为情。”她这样说时,过道里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胜男一把推开何晓亮说:“是我妈!”何晓亮喘着粗气说:“不能吧,这么晚了,你妈怎么能来!”胜男慌忙整理着衣服说:“就是,我能听出她的脚步声。”她的话音刚落,脚步声便停在了门口。胜男看了看凌乱的床单,赶上去划拉了两下。     这时,敲门声伴着荣思浓的声音响起:“胜男,开门。”何晓亮看看胜男,又扫视了房间一眼。胜男说:“开门呀。”何晓亮打开房门,荣思浓跨进来,不用多说,她从二人的表情中已经知道将将的场景。为了不使他们尴尬,荣思浓很随意地说:“准备得怎么样了?”何晓亮忙说:“都差不多了,应该能应付。”胜男说:“妈,你怎来了?”荣思浓说:“办点事,顺路上来。”三个人又闲聊了一阵,胜男跟着荣思浓去了。     路上,荣思浓忽然说:“胜男,你说你爸爸明天能来吗?”胜男的思想在溜号,她的思绪还停留在何晓亮那里。她愣了一下说:“我爸爸?我爸爸怎么了?”荣思浓笑着说:“你个死丫头,想啥呢!是不是又惦记那个何晓亮呢?”被说中了心思的胜男撒娇道:“妈!”荣思浓瞧了瞧女儿说:“妈这几天给你看了一处房子,三居室,挺敞亮,关键是离你爸爸那边和我这边都不远,你老大不小了,小何那边又指不上。”胜男把脸依偎在荣思浓的怀里说:“妈,你真跟我爸爸走不到一起了?”荣思浓没作声。胜男伤感地说:“你们要是能走到一起就好了。”汽车到了丁昊翔家时,荣思浓说:“胜男,你问问你爸爸明天能不能给颁一下奖,然后给我回个话。”胜男说:“知道了。”     胜男推开家时,丁昊翔戴着副花镜正在翻看林云天带来的书。听得门响,他微微抬起了头。胜男凑过来说:“爸,你怎还没睡呢?”丁昊翔温和地说:“人老了,觉不多,有点动静就醒了。我下午听几个鸽友说你妈公棚那边明天拍卖,晓亮去吗?”胜男说:“何止是去呀,明天是他做拍卖师,我当助手。”丁昊翔沉吟了片刻,想说什么,但话没有出口。     胜男看了看爸爸说:“老爸,你不去瞧瞧热闹?”     丁昊翔似在犹豫,半晌,他摇了摇头。这几天,丁昊翔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从公棚的这次比赛情况看,这个距程上,国内的鸽子确实不是国外鸽子的对手,这样想的同时,他又觉得一次比赛还是有侥幸的成分。下午,张长海、黄爱国几个过来闲聊,他们也说起了这次比赛,都不服气,觉得那些老外的鸽子是运气好。丁昊翔当时没吱声,他隐隐觉得不全是那么回事。     “爸,还是去吧,别成天把自己闷在家里。”胜男把脸靠在丁昊翔肩上说:“我妈想让你明天给获奖的鸽友颁奖,好爸爸,我明天也还要做翻译,可心里没底儿,你去了,我就能塌实些。”     “傻孩子,你都多大了,还跟爸爸撒娇。”丁昊翔摩挲着女儿的头发说:“你能帮爸爸个忙吗?”     胜男说:“干什么?”     丁昊翔沉思了片刻说:“爸爸想要这次比赛的那个亚军鸽,就是那个美国人的鸽子。”     胜男说:“人家是在拍卖,谁给的钱多就给谁。”     丁昊翔说:“爸又不是小孩子,不过,爸爸不想出这个面。”     胜男说:“那你答应去了?”     丁昊翔笑着说:“爸爸好赖还是荣城鸽会的主席,怎么也得给捧捧场。”     “那你刚才怎么摇头呢?”胜男说:“是不是因为我妈的缘故?爸,你和我妈就走不到一起了?”丁昊翔叹息着说:“一个人过惯了,自从你丽丽阿姨死了后,爸爸这心早就死了。”说到胡丽丽,丁昊翔的眼睛湿润了。胜男的心也一阵酸楚。在她的童年、少年,她一直将丽丽阿姨当作自己的妈妈。回忆泛起心头时,感情的闸门瞬间打开,胜男哽咽着说:“爸爸,别说了,别说了……”     次日,丁昊翔父女一同来到拍卖现场。他们来得有点早,拍卖场根本就没有几个人。何晓亮正指挥着几个饲养员倒腾鸽子,看到他们,他忙上前打着招呼。胜男见何晓亮的头发上粘着一片鸽子的绒毛,咯咯地笑着说:“看你头上有啥?”何晓亮随手在头上划拉了一把,那绒毛还是没掉下来。胜男过来替他摘时,想起了爸爸昨天跟她说的事,便小声说:“我爸爸想要那个亚军,你看怎么弄?”何晓亮说:“那是薛汤姆的鸽子,他肯定不会带回去,不知道你爸爸想多少钱买它?”胜男说:“那我去问问我爸爸,你可不能对别人说这事。”他们说话时,丁昊翔正在那边看鸽子。胜男走过去说:“爸爸,你想多少钱买它?”     丁昊翔一时也吃不准这鸽子能卖多少钱,他说:“你们就看着办吧。”胜男回来对何晓亮说:“我爸爸让你看着办。”何晓亮挠挠头不知该怎么做。     这时,林云天和几个外国人走了进来。何晓亮眼睛一亮,走上前对林云天说:“林老板早啊!”林云天笑眯眯地点着头。何晓亮小声说:“林老板,我的一个朋友想买那个亚军,但他又不愿出面,你看这事怎么做最好。”林云天早就注意到丁昊翔了,他指了指正在亚军鸽笼前的丁昊翔说:“是那位吧!”何晓亮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林云天小声说:“你们的丁会长确实厉害,那鸽子不仅是他喜欢,我也喜欢得不得了。”     何晓亮愣了愣说:“您的意思?”     “不必顾虑,我只是喜欢,薛汤姆使用的是荷兰波尔的鸽子,而波尔家比较有名的‘奇迹号’早就被我买了回去。这次比赛的第五名正是奇迹号的孙代。”林云天说:“如果真是丁会长想要那鸽子,我可以代他拍回,还将我的那个五名送给他。”     何晓亮说:“那是为什么?”     林云天笑着说:“你将来就会明白。”     何晓亮正想再说些什么,田红兵领着一群荣城的鸽友说笑着进来。     荣思浓来得比较晚,随她前来的居然还有张萧等几个西北地区的鸽友。简单的颁奖结束后拍卖开始。何晓亮发挥得相当不错,丁胜男相当紧张,配合得不是很好。鸽子的拍卖价并不高,鸽子拍得很快,拍卖顺序是从一百五十名开始,逐羽向前,拍到前一百名后,胜男渐渐适应,也合上何晓亮的节奏。拍卖会上引人注目的是张萧等人,他们拍走很多的鸽子;另外一个人也打眼,他居然是田红兵,他没有张萧那么剽悍,鸽子超过五百就放弃。     丁昊翔真是很喜欢薛汤姆的那羽红色的雄鸽,那家伙煞白的眼睛,深红的羽色,斗志昂扬。丁昊翔看了一阵,抬起手在笼子上侧慢慢移动。那鸽子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的手,当他的手快到鸽子的头顶时,鸽子快速地转到另一侧,依旧盯着丁昊翔的手。丁昊翔暗道:“好鸽子,有副大将风度。”     快到十一名时,工作人员递上一张纸条。何晓亮忙里偷闲地看了几眼,才知道这羽鸽子的平辈曾经获得天津一千公里的冠军,并且是当日归巢。他介绍完这羽鸽子的血统后,场上的气氛并不是很热烈,只有两三个人在举牌。何晓亮以为这鸽子超不过两千块钱,可没想到,这鸽子的最终成交价突破了四千。     拍到林云天的第五名时,出现了一个小高潮。何晓亮介绍完鸽子后说:“应鸽主的要求,这羽鸽子的起拍价是三千元。”他的话音将落,拍卖场上传出了惊叹声。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么高的价钱,居然还有人在举牌,几番竞价,鸽子被林云天以八千块拍回。当何晓亮落槌后,全场传来了更热烈的掌声。他的三名依然是三千块起拍,拍到五千五时,一个大连的鸽友走到了林云天的身旁,他小声说:“您是林老板吧?”     林云天点头,那人说:“林老板,我拍不过您,但我真喜欢你的这羽鸽子,您能不能把这鸽子让给我?”林云天瞧了瞧他,放下了手中的号牌。让那鸽友没想到的是,这边的号牌将放下,那边却又有人举起了号牌。何晓亮看时,却是张萧。一番激烈的角逐后,鸽子以一万元的高价被那鸽友拍去。     轮到亚军后,丁昊翔有点紧张,他不知道胜男是否已经给他安排妥当。狐疑间,看到了何晓亮微笑的眼神。鸽子起拍后,竞争者很多,可过了三千元后,有不少鸽友放下了号牌。当林云天出到五千后,跟拍的人只剩下两个。那两个见林云天志在必得的样子,先后也放弃。最后,亚军被林云天以七千五百元的价钱拍回。     轮到冠军时,工作人员忽然对何晓亮小声说了几句。何晓亮简单介绍完鸽子说:“朋友们,我们老板荣思浓女士相中了这羽鸽子,她出的价钱是一万元,也就是说这羽鸽子的起拍价是一万元,哪位鸽友喜欢就要从这个基础上加价。”     他的话音刚落,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荣思浓以为一万块完全可以拍回那羽鸽子,可没想到鸽子最终以一万四千元的最高价被一个很不起眼的鸽友拍走。     拍卖结束后,丁昊翔先回了家。     刚进家门,就听到了电话铃声,接起电话,胜男的声音传过来:“爸爸,你要的那羽鸽子给你拍回来了,别挂记,我和晓亮还有林老板一会就回去。”     丁昊翔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因家里没有那么多现金,他拿出存折去了银行。当他再次返回家时,看到了荣思浓的汽车。推开门进了家,胜男、何晓亮和林云天正在喝茶闲聊。看到他进来,三个人起身,丁昊翔笑着说:“坐、你们坐。”那两个坐下后,丁昊翔见地上的小笼内有两羽鸽子,一羽是他想要的那羽红鸽子,另外还有一羽看着眼熟。他抓出那红鸽子欣赏了一阵,然后又抓出那羽鸽子看了看说:“噫,这不是林老板的那个第五名吗?”     林云天呷了口茶说:“丁会长,您觉得这鸽子和您那羽红鸽子比较,哪羽更好些?”丁昊翔又重新抓了一遍,之后,将两羽鸽子放进小笼内打量了一阵说:“应当是伯仲之间,它们好像有相似的地方,尤其是羽条,我猜测,这两羽鸽子的源头应该是一样。”     林云天暗挑拇指,心中赞了一声。他不动声色地说:“红鸽是砂眼,体形很大,而这雌鸽就小巧得多,还是黄眼,您仅从羽条上下结论是不是……”     丁昊翔又瞟了瞟笼内的鸽子说:“虽然它们眼睛的色素不同,但结构很类似。另外,它们的鼻形很接近,所以我认为它们出自同一个源头。”     林云天哈哈地笑着说:“丁会长,你真令我佩服!”     丁昊翔的眼神似在询问。     何晓亮说:“丁伯伯,你说的太正确了,林老板的这羽鸽子和那红鸽正是同一血统。不过,他的那羽鸽子的辈分偏低些。”     林云天说:“既是丁会长喜欢,我将我这羽鸽子送给丁会长。单丝不成线,孤树不成林。”     丁昊翔忙推脱道:“林老板客气了,这鸽子是你花八千元拍回的,我怎么可以留下!”     林云天说:“鸽送有缘人,再者,这鸽子只有留给丁会长您这样的高手才不会被埋没掉。”     谁都喜欢听好听的话,丁昊翔也不例外。再者,从抓鸽子那一刻,丁昊翔就喜欢上了林云天的那羽鸽子。尤其抓完那红鸽后,他隐隐觉得家里没有很合适的鸽子配它。他犹豫着说:“胜男,你去帮爸爸再取八千块钱。”     林云天知道丁昊翔是个很高傲的人,他绝不可能白白留下这羽鸽子,因而说道:“丁会长,你若喜欢,就当你替我拍回去了。”丁昊翔有些疑惑。何晓亮笑着说:“丁伯伯,林老板的意思是你只付给拍卖价的百分之四十就行。”     丁昊翔见林云天诚意要给,点点头说:“林老板,不瞒你说,红鸽在我这里确实没有好的鸽子与它相配,你的这羽鸽子很合适。”     听他这么一说,林云天真正地佩服起眼前这个长者。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送过丁昊翔鸽子,但他很是踌躇,于是问:“丁会长,我之前曾说要送您鸽子,你当时好像在犹豫,这是为什么?”     丁昊翔爽朗地笑着说:“坦诚些讲,虚荣心作怪是其一;另外就是对您的鸽子还没有那么大的信心。”     听到他的这句话,林云天对丁昊翔又提升到一个新的境界,他暗自叹了声:“好一个光明磊落的大男人!”     4     晚上,丁昊翔正准备安排林云天等人吃饭,荣思浓的电话打来。胜男接过电话说:“我妈那边安排了晚饭,让我们早点回去,爸,一起去吧。”丁昊翔说:“有点累了,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何晓亮和林云天再三帮衬,丁昊翔坚持着没去。     三个人正往回走,胜男又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她让他们直接去摘星楼的三号雅间。三个人进了雅间,荣思浓和张萧等人谈得正热,见到他们,那几个人把林云天让到荣思浓的旁边。重新落座后,荣思浓一一给林云天介绍着。     由于生面孔也有几个,何晓亮稍稍打量,觉着自己对面的那个中年人面熟,听荣思浓介绍完后,才知道这个人就是天津的邵华伟。     张萧来自内蒙古,酒量比较大,他频频举杯劝酒。热菜上齐后,邵华伟端起一杯酒起身对林云天说:“林老板,我敬您一杯。”林云天站了起来说:“不必客气,我的酒量有限。”邵华伟说:“我干了,您随意。”说毕,一饮而尽。俩人坐下后,邵华伟说:“林老板,跟您商量个事,能不能将您拍回的亚军和您自己的五名转让给我?”     林云天笑着说:“已经晚了,现在那两羽鸽子都到了丁会长的手里,我们将从那边回来。”     荣思浓撩了丁胜男一眼似在询问,胜男微微点头。邵华伟诧异道:“哪个丁会长?”张萧抢过话头说:“这荣城好像只有一个丁会长。”     邵华伟说:“他不是养的都是远程赛鸽吗?难道不怕……”     林云天笑着说:“那邵先生为什么要这两羽鸽子呢?”     邵华伟沉吟了片刻道:“我们那边有港口的便利条件,所以,我们那里很多鸽友往往是靠泊来的鸽子起家。因而,跟那些鸽子更了解些,用得也顺手。再者,泊来的鸽子并非都是书上所说那样,只能飞个三、四百公里。我的一千五百公里亚军也是两个台湾落鸟所出。”     林云天哈哈一笑说:“邵先生,丁会长的技艺还是高你甚多,你是试出来的,他却是看出来的。这应该是他留那两羽鸽子的主要原因。”     他们高谈阔论时,荣思浓和张萧正谈着生意上的事情。林云天这一笑,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她笑着说:“林老板好兴致,来,喝一杯。”酒过三巡,何晓亮端起杯对邵华伟说:“邵老板,我正说怎么联系您呢,您到送上门来了。”邵华伟诧异道:“你是……”荣思浓说:“刚才没有仔细介绍他,因为他是我公棚的经理,可他之前是《南京赛鸽》最有名的摄影记者。”     邵华伟大睁着眼睛说:“没想到、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我前几天还和你们主编谈到你呢。这么吧,这次就随我一同去天津,我真佩服你拍的鸽子眼睛。”     林云天说:“不仅是你佩服,连日本人都搞不清楚他是如何用那么简陋的照相器材拍出那些顶级的片子。”     邵华伟说:“林老板,你若是不忙,我邀请您一同去。”     林云天笑道:“我正等你这句话呢。”     荣思浓见时候不早,端起杯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邵老板明天还要走,咱们就到这儿吧。”     丁胜男见何晓亮要去天津,心里也有些痒,她小声对荣思浓嘀咕:“妈,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门呢,我也想出去转转。”她的声音虽小,林云天却听到了,他对荣思浓说:“快让孩子出去走走吧。”说到这里,他又笑着对小何说:“你说对吧?”     荣思浓想了想说:“你回去跟你爸爸商量一下。”     林云天说:“丁会长比你要开明。”     张萧说:“别去天津了,我带你们去内蒙古,那里的草原……”     晚饭结束,丁胜男和何晓亮一同回来时,丁昊翔还没睡。胜男说:“爸,我明天想跟晓亮和林老板去天津玩几天,你看行吗?”丁昊翔笑着说:“跟你妈说了吗?”胜男撅着嘴说:“你们两个太过分了,她让我问你,你让我问她,到底让不让去呀?”丁昊翔说:“那你的工作怎么办?”胜男说:“爸,你是不是过糊涂了,谁在国庆节还上班?”     丁昊翔轻轻拍了拍头说:“真是老糊涂了,爸没意见,车票买了吗?”何晓亮说:“邵华伟开着车呢。”丁昊翔点点头说:“那你们路上加倍小心。”     次日,邵华伟接了他们从荣城出来。     因为是节假日,路上的车并不多,邵华伟的车开得很快,当天夜里十二点就赶到了天津。邵华伟安排他们住下后说:“明天的早点吃点天津小吃,我过来接你们,然后就看鸽子。”     进了宾馆的房间,何晓亮将洗漱完毕,听得有人敲门。打开门,胜男香喷喷地出现在眼前。他忙把胜男让进来说:“你怎不早点休息,累了一天。”胜男撅着嘴说:“你明天得陪我逛逛,我可不想看什么鸽子。”何晓亮为难道:“先忙完那边再陪你逛怎么样?”胜男说:“不行!你得先陪我逛。”何晓亮说:“乖,听话,要不然下回不带你出来了。”胜男撇撇嘴说:“谁用你带,我自己长腿了。”     何晓亮说:“来,让我看看你的腿长在哪儿了?”这样说着,他便凑过来。胜男忙躲到一边比划着说:“停!你又耍无赖了。”     何晓亮不由分说把胜男揽到怀里重重地吻住了她的双唇。良久,胜男挣脱出来说:“你明天看鸽子、拍照,我干什么呢?”     何晓亮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胜男坐在小圆桌前,双手拄着腮歪着头想了想说:“还是陪你去看鸽子吧。”见她那副很无奈又很天真的样子,何晓亮再次拥住了她。俩人又腻味了一阵,胜男回房。     第二日,邵华伟早早地来了,他带着三个人吃早点时说:“小丁,我知道让你陪我们这些老爷们看鸽子是遭罪,所以呢,你不必跟我们走,我安排我女儿和她的几个朋友陪你闲逛,车也给你们准备好了。一会回宾馆后,我们各忙各的。”     回到宾馆,胜男换了衣服上了另一辆车,何晓亮和林云天坐邵华伟的车去了他家。     邵华伟的房子是复式结构,很是宽敞,但并不奢华。家中的锦旗奖杯占满了客厅的半边墙壁,客厅的西北角有一个比较陡的楼梯,顺着楼梯上去,便是屋顶。鸽棚就屋顶上,一共三间,不是很大,但很精致,能看得出主人在修建它们时费了心思。三间鸽棚中,其中的两间是赛鸽棚,剩下稍大的一间是种鸽棚。鸽子很杂,什么颜色的都能找到,但有一个共同点,个个都油光水滑。     林云天随意看了一眼说:“你的种鸽不分棚?”     邵华伟道:“明年准备再修一个种鸽棚。”何晓亮的感觉很奇特,这里的鸽子和在荣城里见到的不大相同,具体不同在哪里,他一时也说不清楚。     鸽友在一起,自然要看鸽子,邵华伟一趟一趟抓着鸽子,并介绍着这羽是什么成绩,那羽又是什么成绩。看过几羽,林云天忽然指着一羽很不起眼的斑白条雌鸽说:“你把那羽抓出来。”邵华伟愣了一下,进棚抓出鸽子递给林云天。林云天仔仔细细看过后又递给何晓亮。鸽子一上手,何晓亮就感觉到一种由内到外的震颤感,轻轻拉动鸽子的羽条,轻松自如。再看那鸽子的眼睛,眼砂粗壮有力,全圈的银色眼志熠熠发光。     何晓亮不由得赞了声:“好鸽子!”     回顾刚刚看过的几羽高奖赛鸽,有多羽与其类似。他心道:这应该是羽核心种鸽。他轻轻拉动鸽子的头部,应力很大,这鸽子有个特点,两侧的鼻瘤有着微小的差异,若不细心,很难看出。     林云天笑着说:“这应该是你家最效力的鸽子吧?”     邵华伟真正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个台湾人对鸽子有如此的造诣。这鸽子是他从海轮上弄来的,短短三年,给他育出很多高位奖鸽,包括他的一千公里当日归冠军。     吃惊之余,他说:“这鸽子就是我的千公里当日归冠军的母亲,两位看看哪羽是它的儿子?”林云天笑着对何晓亮说:“邵先生在考我们,小何,你先试试?”何晓亮也笑着说:“那我就试试吧。”他从上到鸽棚后就盯住了一羽白色的麒麟花雄鸽,隔着笼子的铁网,再次仔细观察那鸽子,见那鸽子的鼻瘤也是如此。     他盯着那鸽子时,眼角的余光扫向邵华伟那边。邵华伟的眼神流露出几丝诧异,当他的目光离开那鸽子后,又有几许得意。就在这时,鸽棚旁边的门铃响了,邵华伟说:“两位先看着,我的一帮养鸽朋友来了。”说完,他下去开门。     林云天始终没说话,他也有些吃不准哪羽鸽子是千公里的冠军,但他刚才顺着何晓亮的目光看过去时,也觉得那羽很像。嗵嗵嗵的脚步声和说笑声响起,没一刻,邵华伟领着四、五个人上来。他一一介绍过后,何晓亮说:“邵老板,烦你把小笼子递过来。”邵华伟旁边的一个年轻人将一个小笼子递了过来。     何晓亮接了笼子又说:“邵老板,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邵华伟笑着说:“随意、随意。”     何晓亮进到鸽棚内抓看着鸽子,外边那帮子鸽友可能是在上来时就知道了这事。其中的两个小声嘀咕:“这么多鸽子,我就不相信能找出来。”另一个捅了捅那个,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何晓亮从三十几羽鸽子中挑出了三羽,当他挑到那羽麒麟花时,外面的几个鸽友都瞪大了眼睛。     何晓亮挑罢鸽子出来,他首先抓出一羽灰色的雄鸽说:“这应该是你家飞得不错的鸽子,应该在五百到七百公里上有相当发挥。”邵华伟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鸽友说:“老邵,这不是你北方九省市的七百公里亚军吗?”不等邵华伟说话,何晓亮又提出一羽斑色白条雌鸽说:“这鸽子快是很快,但成绩不稳定,在五百公里上有很好的发挥。”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抓出了那羽白色麒麟花说:“邵老板,我要是没看走眼的话,这就是你的千公里当日归冠军。”     他的话音刚落,几个鸽友同时竖起了拇指。     邵华伟简直佩服到了极点,他说:“小何,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它们的羽色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呀!”林云天也佩服起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只看出了两羽。     何晓亮说:“好鸽子抓得多就有感觉了。”     由于何晓亮在邵华伟家的出色表现,以及他的名气,弄得很多鸽友都争先邀请他看鸽子。连着住了三天,胜男的脸越拉越长,吵着要回家。     两个人别别扭扭地回了荣城,何晓亮的母亲病重,他又返回了自己的家。何晓亮走后不久,胜男很快就思念起他来,那种思念如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抓挠着她柔软的心。一个月过去了,一点音信都没有;两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什么消息……直到年前,胜男才知道他的母亲去世。过完春节,胜男再也忍不住了,独自一人去看何晓亮。     再次见面,俩人忽然都发现他们彼此都不能没有对方。     5     《2002年的第一场雪》那苍凉的声音飘荡在荣城的大街小巷后,荣城真就飘起了雪花。     又要过年了,已经是孩子母亲的胜男对何晓亮说:“今年过年把我爸和我妈都接到这边过。”已经发达了的何晓亮点点头说:“你张罗吧,该接过来,你别告诉你爸你妈也来。”     胜男沉吟间,他们的女儿跑过来说:“好啊、好啊,爷爷、奶奶都来,他们能给我好多的压岁钱。”     胜男说:“都几十年了,你说我爸怎那么顽固!”     何晓亮叹息着说:“若说顽固也不尽然。我顶佩服你爸爸,还记得那年他拍薛汤姆的那羽红鸽子吗?我以为他要拿那羽鸽子直接改良自己的品系,后来才知道自己错了,他在用那鸽子改良你母亲这边的红色西翁,之后,再用改良后的优秀鸽子溶到他的鸽系中。他曾经说过,你母亲这边的鸽子退化得非常快,若无异血溶入,用不了几年就无法再延续下去。”     “老人也着实厉害,以前荣城人玩的是你爸爸那边的鸽子,现在的荣城里最有名的一对鸽子还是来自你父亲的引进。”     年永远是祥和快乐的,年也永远象征着团圆和憧憬。     丁昊翔和荣思浓同时包饺子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温馨了。吃过年夜饭,他带着孙女下楼去放鞭炮,祖孙俩欢快地奔跑着,嬉笑着。楼上的荣思浓隐隐听到他们的笑声,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午夜,荣城的鞭炮放得异常热烈,各种烟花几乎染红了半边的天。也就是在这个夜晚,丁昊翔的鸽棚被蹦到巢箱里的鞭炮引燃,鸽棚起了大火,整棚鸽子都化为灰烬。     胜男得到消息后,瞒了父亲三天。     丁昊祥是第四天才在全家人的陪同下回到家,他在屋顶上整整坐了一天,荣思浓整整陪了他一天。她是在三十多年后再次走进这个家,望着那一片狼籍,仿佛看到了她走时的情景。     初五,丁昊翔病倒。     初六,他被胜男他们送进医院。     初十,他不停地念叨着李冬平的名字。     十二那天他清醒了时对荣思浓说:“我、我、我想见、见黄爱国……”荣思浓生气道:“见那没心没肺的东西干啥!”丁昊翔没吱声。荣思浓给何晓亮打去电话说:“晓亮,你爸爸想见黄爱国那狗东西。”何晓亮愣了愣,马上明白了丁昊翔的心思,他说:“我现在就跟他联系。”他连续问了两个朋友,才问到黄爱国的电话。电话打通后,何晓亮直截了当地说:“老黄,我是何晓亮,我岳父估计是不行了,他想见你……”     电话那边的黄爱国好久都没有说话,他知道丁昊翔为什么要见他。他基本算是丁昊翔的一个弟子,但他是荣城里第一个对丁系老种痛下杀手的人。沉吟了良久,黄爱国说:“小何,你放心,我很快去医院。”     正月十五,丁昊翔弥留之际,黄爱国提着两羽鸽子来了。病床前的胜男和荣思浓谁都没搭理他,何晓亮俯身轻声说:“爸、爸,老黄来了,黄爱国来了。”丁昊翔睁开眼,当他看到黄爱国小笼子里的鸽子时,眼睛瞬间亮了。他枯干的手似乎在动,黄爱国从笼子里抓出鸽子轻轻挪到丁昊翔的手边。丁昊翔的食指微微触摸着那鸽子柔软的胸部,眼神里充满了爱意和柔情。     荣思浓的眼睛湿润了,胜男已经在抽噎,何晓亮艰难地说:“老黄,你、你说句真话吧,他可能就是在等你的这句话。”黄爱国哭了,他说:“丁、丁老,我知道自己不是个东西,那个永胜鸽王的父母都是您给我的鸽子,这是它的父母……”     丁昊翔的手垂了下去,他走得很安详。     某日,何晓亮翻看丁昊翔的赛鸽记录,无意中看到了黄爱国的那两羽鸽子的血统,他前后对照一番后,才知道那两羽鸽子还是沾了丁系老种的血脉。这时的他忽然明白了丁昊翔临危前想知道的是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只能由风靡全国的永胜鸽舍的黄爱国给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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