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了短暂的喘息,看武高平欲言又止,我没敢插话。 武:媚俗不成经典,讲大家爱听的话,未必对真正的育种研究有帮助,育种要从大量的实证中观察,记录、核对、然后才得出结论。写出来的白纸黑字,必须根据理论,能站住脚,最好让别人没有推翻的条件,至于文字叙述必须浅白流利,简单易懂,这样才能达到最佳效果。我结合海内外名家成功实例,从科学观点作深入浅出的说明举证,逐步引导系源、血统、鸽眼,这样的东西和翻译文章是截然不同的,翻泽文章艰涩难懂,过于重视理论,以至和现实搭不上线,实际的肋益有限。 我坚持“配对心法”不宜单独发表,必须并入整本书出版,这不是故意吊读者胃口,因为“配对心法”串连各相关篇章的重点,若不是集结一册在手,随时前后翻阅对照、则、“配对心法”画龙点睛之妙必然失色,读者融会贯通豁然开朗终不可期。 艺术鉴赏不轻易授徒,凡技艺的东西,有传子不传女不成文之说,育种的学问,要原原本本把自己的研究无私奉献,我相信这种人太少。我从不算命,只相信自己,处逆境或遇瓶颈,只有努力克服,绝不说“倒楣”二字,只认自己慧根不够,应想办法突破,但你知道,人到了一定程度,超越自己反而变成最困难的事,这也是《詹森育种原理》暂告一段落的原因。写育种文章要言之有物,深入浅出,简单明了,让读者易懂,像我今天的研究是建立在前人的研究基础上,明天,我也得留下真的东西,让后学方便揣摩跟进;空泛的理论,故弄玄虚我不赞成,这不是不尊重别人的研究成果,而是育种要实事求是。 林:照你刚才的说法,所谓淡出只是有意休息充电,并不是对鸽子断念,你现在还养鸽子吧? 趁他还没接上话,我赶紧打住,如果让他自由发挥,恐怕鸽友关心的问题找不到机会开口。 武:养鸽子的人只要一有条件,就会技痒难耐,主动放弃不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几年留几只自己喜欢的鸽子在身边还是有的,前一阵子,为了成就两大理想,把许多好鸽子让出去,到现在还耿耿于怀,这种人格的扭曲,是我始终不愿把鸽子当作商品最主要的原因,可是好鸽不出门,或出门非好鸽,付出的代价会更大。 林:现在鸽舍内还"暗杠"(私下不公开)多少只? 武:30左右。 林:都是些什么鸽子? 武:不提也罢。 武高平越是有意闪避,我就越来劲。 林:我知道巅峰期你手里有相当多的好鸽子,这些鸽子现在还进行育种研究吗? 武:当然,像“快捷”,“超级鸟”这儿线,我还一直在观察下代的遗传走向。 林:阳升鸽舍是你自己取的名吗?为什么育种研究只独厚詹森系? 武:没错,阳升是正大光明的意思,如太阳东升,光芒四射,另一方面也跟詹森(Janssen)的荷文发音近似,其实好鸽子不限詹森才有,并不是我偏爱詹森系,你看完《詹森育种原理》整本书,当知道我是就事论事。要研究育种,可以说找不到另外一个像詹森系扩散范围那么广,素材那么多的鸽系,对世界鸽坛影响既深且远。1998年,我从比利时、荷兰、德国、美国、英国等5个国家进口185只鸽子,全是詹森系,也是面对这个现实。 林:有个问题比较冒昧,但不能不请教,因为有相同疑惑的可能不止我一人,请问你到过欧洲、美国吗? 武:没有。 林:《詹森育种原理》除了你的论述创作,也介绍詹森鸽子在其他鸽舍成功育种,在赛场扬威的实例,你不觉得介绍一个自己从未拜访过的鸽舍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吗?你怎么了解这个鸽舍的虚实? 武:我研究切入的角度和别人不同。判断一个鸽舍的实力,探讨一个鸽舍育种的走向,透过收集研读鸽舍资料,和引进他几批鸽子,大致可以窥出十之七八,如果角度偏差,不得要领,方法有误,更坦率地说,如果识鸽能力不够,即使你亲自到鸽舍挑选,还不是一无所获?据我所知,黄良德先生已超过10年没有离开南星鸽舍一步,假设只有到欧洲才能买到好鸽子,南星要怎么办?你没听他说过,日本大田诚彦(南星鸽舍创始人黄金波,在日本鸽界有深厚人脉,南星鸽系在日本极发挥)刚好去比利时,他托大田洽谈一羽冠军鸽(他要买,鸽主不卖),大田空手回到日本,打电话告诉黄良德,那只鸽子不漂亮,不必买;黄良德不死心,非弄到手不可,结果,这只冠军鸽的下代在台湾至少作出超过30只的综合冠军。对一个鸽舍的分析和判断,是绝对重要的,尤其是自己的主见,经验和方法。武中瑞住美国,语言沟通没有障碍,常和欧洲鸽友深谈,他就不止一次强调,外国人不愿卖好种鸽,尤其是碰到对鸽子肤浅无知,或先出高价引诱,等鸽主上当松口再杀价的台湾人;只有真正懂鸽子,人家才会卖给你好鸽子,不是财大气粗,花大钱就能买到好鸽子。我透过外国各种报道,看录像带,和大量地收集资料,从蛛丝马迹中分析,往往得到更客观的结果。 问题的尖锐曾使我担心,看武高平气定神闲的,说不定这类问题在这次之前他已碰撞多次。 武:其实亲自到欧洲只是好名声,一大票人在一起,一天赶好几个鸽舍,我真怀疑这样能看到什么好货色,如果我是受访鸽舍,好鸽子光被这群人轮流过个手,心都疼死了。拜访一个鸽舍,如果没有事先研判该鸽舍的主力鸽系,鸽主若只介绍他能卖的鸽子,你怎有机会买到甚至看到超级种鸽?能到外面去看看我不反对,但重点还是自己要具备识货能力,针对目标鸽舍收集足够的信息,平时就要加以研读对比。林:从你的文章可以觉察到你对自己立论的自信,你怎肯定你的育种研究结果是正确的?我在上海碰到某先生,他虽不养鸽,但却是一天到晚搞育种理论,他就当我的面说你的育种原理是错误的(忘了追问那部分),当然是非对错不是单方面裁定,我虽不能接受某先生片面的说法,却也无法越俎代庖替你答辩。武:研究是殊途同归,不管选择什么途径,只有经得起科学检验的结果才是真。前面说过,我是以作博士论文的专注态度作育种研究,我不了解某先生的立论及实证,围绕育种理论的辩论,意义不大,拿出实际的研究成果来讨论才是真本事。学生时期,我在《鸽语》月刊曾发表遗传研究的文章,但不成熟,后来我自己把它推翻,并作了更深入地探讨。在《信鸽》年刊上,我写过台湾在来系的来龙去脉报道,也介绍欧美世界名家,从长期资料的收集,到投入大笔资金引进詹森鸽,经过长期亲自喂养,配对育种,观察遗传走向,象“超级鸟”第7支插白羽,若后代只有一根白羽,必定是第7支,若出现2根,不是第6、7支就是第7、8支,遗传是有记忆性的,象绛鸽,若羽尾出现红点,大都为浓色素的返祖遗传。 在上海假日饭店,某先生不改他一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负,语不惊人死不休,对《詹森育种原理》他有意见,我懒得搭理,是因为一个不养鸽子的人,写许多鸽舍外的育种理论,我打心里怀疑,之所以提起,是武高平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的说法使我好奇,难道育种也可借纸上谈兵参透玄机?因此之故才提起此事。 武:罗杰.富雷卡说:育种从一羽雄鸽开始,我是赞同这个观点。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凡是进口鸽第一代即发挥的,大都是雌鸽,若源鸽作出第1代就发挥的是雄鸽,准是超级雄。谈这些好象没有答复你的问题,不是的,我想让你明白我对育种的认真程度已近乎吹毛求疵,没办法,因为文物的鉴赏只讲真伪,没有第3种选择的空间,象蒙德里安的调色盘,从理论的基础到实证的演练,没有下过苦功怎能运用自如,凡事用心即可得,白纸黑字呈现出来的东西,如果没有自信,我就不会写,这一点我是很笃定的,我说过养鸽要做个挑剔的行家,要以料就工,不是以工就料,你或许没听说过我是难缠的对手,就象武道竞技,既开武馆就不担心有人找上门,话说回来,也只有高手才敢下帖踢馆。 谈到竞技,武高平说因为姓武的关系,小学时代就被同学赋予仗义者的角色,不会几套拳脚功夫好象有辱家门,为此,他拜谢荣波7段学柔道,随谭道良5段学跆拳,更有趣的是武高平3个字写快了,看起来像“武高手”,讲这些年轻往事,武高平脸上难得飞过一抹笑容。 武高平小时候喜欢斗蟋蟀,从习武和斗蟋蚌的经验中悟出一些道理。“胜得越多,伤得越厉害,离死亡也越近。一只屡战屡胜的蟋蟀,在每一次的胜战中付出代价,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轻伤,但这边断根须,那边擦破皮,不断面对毫发无损的新竞争者,终有败下阵的一刻。人一成名,就更接近死亡,人生到这一阶段,该做一些事,该放手一搏,集中全力留一物,那一物就是《詹森育种原理》”武高平说。 林:最后想请你给初学者一些建议。 武:“跟对师”我认为最重要,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好的师父可以缩短摸索期,不必碰得鼻青脸肿。及早奠定正确的“观念”,因为观念引导人的行为,从引种、育种、管理、参赛,都不能脱离先进正确的观念;观念是无形的,日久始有功。善于“观察”乃成事之源,是养鸽成功的先决条件。以上3点对养鸽有决定性的影响,但有些人要有缘,有些事可遇不可求。 林:谢谢你百忙中抽空接受访问。 是的,媚俗不成经典,每个养鸽人都必须走自己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