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棚尽是胡本、戈马利

2010-01-22 13:33:40

我有时会猜想丝丝的理想大致是这样的:在职业最顶峰的时候也就是四十岁前从政,先掘最大一桶金,然后安全着落,功成身退;在四十至五十岁前隐匿于二线小机关当个股长什么的,发挥自身理财的特长,让资产发酵,下半辈子可无忧矣;五十至六十岁,每天沐浴在和熙的晨光和淡淡的鸽屎的味道中,站在高层的最顶楼挥动红旗,调兵遣将,跻身鸽界强豪之列。六十岁以后怎么办?我还没想好,估计他心里也没底。十年够长了,以后,谁知道呢? 丝丝今年四十一岁,年富力强。我有时困惑,他一米六四的身高,却经常对一米六三的朋友评头论脚:看你这小身子骨……天生一副贪官相,大脑袋,大肚腩,笑眯眯的眼睛藏在厚厚的镜片后面,折射出聪明狡黠的光芒。他最烦我说他一副贪官相,自己美其名曰:富态。在我们这些无产阶级看来意思没什么两样。那是真正的能量,动力的来源,他指着大肚皮说。我相信的,那已俨然成了他的宝贝,由他去吧。他成天笑嘻嘻地一副宅心仁厚的样子,慈眉善目浑身散发着母爱的气息,有时就犯浑地幻觉他就是一只超级金母。一度他棚中拥有艾迪.夏拉肯金母丝丝的后代,从此他功成名就,鸽友都随我管他叫丝丝了。他面上不高兴,心里估计是受用的,毕竟好歹也算是名门望族,管它人还是鸽呢! 不记得什么时候跟他认识的,稀里糊涂就开始交往了,因为都爱鸽子。第一次应邀参观他的鸽棚,一看人都有点犯傻了:满棚六十多羽种鸽,有近五十只石板灰,十只红绛,仅有的几个灰壳显得很扎眼。我的乖乖!问他怎么没见雨点啊,答:全淘汰送人了!当时我心里就嘀咕着:可遇见高人了! 丝丝信佛,不吃素的。记得听他说也吊死过一只鸽子,看了它受苦的样子,比吊他自己还难受,从此放下屠刀,淘汰的鸽子,一概送人。之前我以为他不敢吃鸽子,后来有一次几个朋友在吃竹笋炖鸽肉,看他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的样子,我明白人为什么不一定非得当和尚也能侍佛的道理了。他是离不开肉的,一天不吃肉两腿发软,可不忍心杀鸽子,也是真的。不知为什么,他捉鸽示人时,它们总吓得鸡飞狗跳、四处乱窜,鸽子有灵性,这话不假。 据说丝丝以前为鸽抓狂时,花钱也是舍得的。道听途说,耳闻而已,那时我还没荣幸地认识他。后来或许是因为鸽事挫折,或缘于某个人生顿悟,他收手打住了,从此不复当年风光,我也无缘见识他的阔绰。在这方面,相比他的一毛不拔,我简直就是山西来的煤老板了。可有时心里也觉得虚虚的,一来家有悍妇,二来替自己不值,感觉整天跟他混在一起,快乐虽有一些,但个人素质不升反降,有点倒贴他便宜他了。 其实不然。几个养鸽的朋友都知道,今天送他两个鸽蛋,一年半载以后就像种地收菜般就能收成两只壮实肥膘的成鸽。丝丝与时俱进,今天詹森,明天林波尔,后天夏拉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俏。不断地换血,不断地引进,不断地淘汰,整天屁颠屁颠地访名师,看名鸽,口袋却捂得比谁都紧。可他天生好鸽缘。丝丝信佛,不杀生。鸽子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点他是不含糊的。朋友们都很热诚地支援他新的名血,分文不收。大伙送鸽蛋就像送自家小孩上幼儿园般勤快,他也是照单全收拿着鸽蛋回家然后一副既当爹又当妈的样乐此不疲。可哪天他又对别家的美女鸽系动了凡心,或者炒股票不顺心了,他必亲自登门送还,还婉约其词怕伤了鸽友的自尊。鸽友们早料到会有这一天,表面很困惑的样子,心里早就像我一样乐开了花。接过手看后,无不感叹:丝丝真不愧是个超级保姆! 丝丝养鸽不赛鸽。家里的鸽子就像古董,仅供欣赏。只是古董越老越值钱,而鸽子只能感慨红颜老去所托非人了。我知道他其实爱鸽的,只是我是个死心眼,他却有一副花花肠子。有时他也夜郎自大:等到有一天……我不知道有一天是哪天,立马让他打住,省得耳根清净。还刺他一下:是骡子是马,你拉出来遛遛啊?!他嘻嘻地笑着,一副死猪不怕烫的模样,只冒了一句:你家的那对戈马利快下蛋了吧? 时不时会跟他上鸽棚,两个人坐在一旁看鸽子啄食。凉风习习,夕阳西下,看着满棚名血,个个男壮女娇,他不由环顾四周,踌躇满志,顿发感慨:不花一毫一币,满棚尽是胡本、戈马利!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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