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天国鸽缘

2006-02-17 11:10:53

    俗语云:睹物思人。听起来颇有凄凉之感。念书时学到这个词,只认为是“借景抒情”的姊妹版罢了。但是,人一旦有了岁数,阅历或深或浅,总会有品尝到“睹物思人”的意境的时候。     这种滋味若即若离,很无奈和孤独,并不好受,却也很享受。这可能把列位说糊涂了。不如先听我讲讲我睹的这个物,思的这个人。 大哥杨敬祥,是我2002年起棚养鸽时才认识的鸽友,比我大整整14岁,是贵州省小河开发区信鸽协会的鸽会委员,国家一级信鸽裁判,一个失去了土地的城市农民。凭着早年引进的几羽西翁和90号在当地鸽界小有名气。认识这位大哥是通过我老婆的一个远房表哥,表哥和大哥的老婆是同学,因喜欢鸽子常到大哥家看鸽子,一来二去的就成了好朋友。    我要讲的这个人就是杨敬祥大哥,而我们认识的缘起就是鸽子。    那时候表哥听说我起棚了,就自告奋勇的说带我去跟杨大哥要几羽种鸽,这就有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还记得当时是晚上,从表哥家出来去他家,他家住在鸽会附近,去他家要经过鸽会,那天刚到鸽会附近,远远的就听见他在大声的骂着什么,我还以为是在吵架了,表哥一听就笑了,对我说:他在鸽会,老脾气了,在那里说话都是这样,不在场谁都以为他在吵架,这几年身体健康差一点,吵不起了,不过说话声音还是那样响。见面之后表哥说明了来意,大哥面露难色地说:我的鸽子也不多呀!不过走吧。那一次到大哥家他连鸽棚都没有让我上去,表哥说因为他不喜欢别人晚上打扰,所以棚里连灯都没有安,于是就在客厅喝了几杯茶,大家吹了一下鸽子,提着他送的几羽鸽子就离开了他家。自这以后,和大哥的接触也慢慢的多了起来,相互的了解也逐渐加深,大哥是直脾气,说话总是大嗓门,眼中容不得沙子,所以大家常笑他以前经常在鸽会吵架。大哥慢慢的告诉了我一些养鸽的经验。比如说养鸽人要学会谦虚,要有自己的基础种鸽,刚起棚别乱要别人的鸽子,进鸽子也一定要知根知底方可使用等等,并经常带我参观他和他其余几个兄弟的鸽子,讲述当年到上海放鸽时鸽界前辈丁培新接待他们一行时的故事,我与大家也慢慢地就成了好朋友,以后每到贵阳都要去他们家喝茶聊天,吃饭住宿自然也就在他们家了。我也成了多年来唯一一个自由进出他们鸽棚的人,心底自有一股荣耀之情。        2003年儿子生病在贵阳住院,大哥和他的三个弟弟一听说了以后就一起赶到医院探望,那次我发现大哥黝黑的脸略显浮肿,两眼也没了平时的神气,说话也比平时降了半个调,那时四哥才告诉我大哥也被诊断出患有鼻炎癌,也在省医做化疗,全身乏力,已经上不起鸽棚,三哥的棚和他离得近,最近都是三哥顺便帮助管理,说帮他把鸽子卖了,可他坚决不同意,说卖了也卖不了多少钱,让几兄弟和好朋友挑了作个纪念,剩下的全放上去,放完就不喂了。听到这样黯然的决定,我突然感觉到生命的脆弱与无耐,时光如同沙漏一般挡不住的流逝,说起来不免使人伤感。      以后,我多次邀请大哥到我家玩,可大哥总说:‘别约我,约三哥、四哥和马然他们,我去你家我只想吃你的鸽子,每天杀你的鸽子给我吃,可不可以’。其实我知道大哥是担心身体健康,不敢只身来我家,可越是这样我越感觉应该邀请大哥到我家坐坐,毕竟大家朋友一场。终于,约到了大家都有时间,2003年秋季,大哥在三哥、四哥、表哥、好友马然的陪同下,第一次到我家作客。参观了我的鸽子,大家坐到一起为我分析我的鸽子,觉得我的鸽子太杂,不利于今后的发展,要我坚决淘汰鸽子,大家帮我把自己的基础种鸽在两三年内培育出来,达到同一个水平,再争取放点成绩出来,以后大家到我家来玩也有面子。      但是回去以后大哥就住进了医院,我忙赶到贵阳探望,然而进病房坐下以后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几句简单的问候以后就是相对无言,没几分钟,大哥就开始催我离开,并把头转了过去,我只有起身告别,我知道自己的这次探望带给大哥的不是安慰,而是些许的心痛,他的心里难受,平时的高傲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想多说一句话了。嫂子将我送到了门口,对我说:‘别怪他,你每次来看他以后他都很高兴的,不过他心里不好受,他都不要我照顾,他脾气好强,怕朋友兄弟看见他病痛的样子’。就这样,倔强的大哥和病魔展开拉锯战,从医院出了又进,进了又出,但我每次到他家,他都坚持和我上楼看鸽子。      2004年的秋季,小河鸽会四百公里的比赛,放广西的柳州,我去陪大家守鸽,下了车就忙赶到大哥家,进得大哥家门,却只见大哥倦伏在沙发前,黝黑的面容凭添了些许苍白,白得发黄,浮肿的面容把双眼挤成了两条细缝,茶几上摆着小半碗冷面条,大哥见我到来,就叫我坐下,指着桌上的一个电话号码对我说:‘不行了,我都打电话到重庆肿瘤医院咨询了,听了我的病情,专家都劝我别去了,晚期了,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肝上了’。我只觉双眼湿润,忙端起桌上的面起身为大哥热面,想劝他吃点东西,大哥忙拦住我说:‘别热了,一吃就吐,鸽子快来了,我的都是三哥帮我喂,帮我守,你去和四哥守吧,你们年龄近点好吹牛’。那次大哥的一羽沙眼灰雄飞了个第八名,晚上大家吃了饭后我又去大哥家,想陪他吹吹牛,进了门才见他躺在床上,嫂子还没下班,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守在房内,桌上用碗装了一碗米,放了个鸡蛋,插了三柱香,冒着屡屡清烟,给房内凭添了几分凄凉。见我进来,大哥忙把脸转过来,招呼我在床边坐下,我告诉了大哥他的鸽子飞了个八名,大哥听了摇了摇头说:‘三哥没给我喂好呀!他舍不得买好的给鸽子吃,要是我自己喂,鸽子应该还要快,营养好,鸽子才有体力去飞’。大哥又向我介绍了他的几只赛绩鸽的血统,但明显的许多东西都已经记不清楚了。看着大哥说话,老母亲不时的别过身去,拉衣角悄悄的将脸上的泪水拭去。大哥随便吹了一下就明显的感觉到累,我赶紧起身向大哥告别。谁曾想到这一次分别竟成了永别。 一个周五的晚上,当时已近十点钟,四哥电话中说:大哥走了。简单的四个字,我一夜无眠,翌日一早匆匆的搭乘上了第二天开往省城的头班车。      赶到大哥家时他已经被安放进了玻璃棺材,我走上前去瞻仰大哥的遗容,安祥的面容重现刚认识时的慈祥,却仍保持着平日的孤傲,倔强的嘴角似乎仍是吵架时的样子。四哥走到我身边说,大哥临终前清醒了一会儿,问了不在身边的儿子的情况然后就昏迷了。昏迷中一会儿叫着儿子的名字,一会儿又大声疾呼说:‘飞了,飞了,我的鸽子飞了’… ……     生命中总有一些人掠过,先我们而去。也许,他们的逝去不似亲人的离开那般给人留下的是抽去肋骨的疼痛,但是,浅浅深深的感慨和思念常在日暮鸟归或者睹物愣神时不经意地流露。这个时候,反而心思平静,眼中看着鸽子,心底怀念旧友,从不知道,怀念也成为一种享受,我想,一切皆因为,这情感系在了鸽子身上,于是觉得生活还是美丽的。如果作为男人来说,这样的感思未免矫情,那么,托物寄情,相信大哥的鸽子会带去它们对主人的怀念。一代代养鸽人,一代代鸽子,就是这样缱绻着牵挂的深情来表达和平年代的一份真,一分善,一分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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