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人生
2006-03-29 20:26:34
我在一家日本公司就职,公司安排我住进2LDK的团地高层社宅。房间宽大舒畅,明窗净几,一排排汽车整齐地停泊在窗下的停车场上。在我住进的第二凌晨,一阵阵清脆的金属击打声把我从梦惊醒。当时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住在同一幢楼房的日本邻人们在用棍棒赶走鸽子。那清脆的击打声是他们用棍棒敲打阳台上的铁栏杆时发出的响声。
一对受惊的鸽子被赶到我家阳台上来了。要不要也赶走它们呢?我陷入沉思。但我想,这块团地原来是自然界的业树地带,鸽子们自由自在栖居在野生的树木上;如今我们人类占据了他们的土地,砍尽了野树木,建成了高楼大厦供自己居住,这些可怜的鸽子当然也就无家可归了。暂且就让这对鸽子情侣休息一刻吧——我终于没有赶走它们。
数星期后的一个星期天,阳台上一阵雏鸟的尖叫声惊动了我。走出去一看,那对鸽子情侣已悄悄地在阳台上空调机的排风器脚缝里搭了一个鸟巢,那只母鸽竟还在这巢中孵出了两只可爱的秃毛幼鸽!我惊奇地凑近那两个小东西,只见那母鸽惊恐地飞到一边,急迫地声嘶力竭地鸣叫,保让自己的孩子。这种出于动物母亲的本能的冲动使我深受感动:我们文明的人类,在文明的社会里生活,居然还发生了父母把自己亲生孩子饿死的惨遭事;为了取得保险金,有的母亲居然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杀死。就让动物界的这种母爱,这种天伦之乐受到保护吧——凝视着这两只凄叫着的嗷嗷待哺的幼小生命,我终于也没有赶走它们。
转眼又过了数个星期,两只雏鸽的羽毛已长全,翅膀也硬朗了。这些天,我惊奇地发现,喂养它们长大的不仅仅是孵育它们的母鸽,身为它们父亲的公鸽,也辛劳地从远方叼来谷物喂养自己的孩子。
一个星期天,我休息在家。只见鸽子父母双双飞来,要带领它们的小鸽子飞回百鸟们自自由自在的天地了。那两只小鸽子高兴地上下扑动了几下小翅膀,害怕地跳动着试飞了几下,最后鼓起勇气,摇摇晃晃地飞起,向着那辽阔的天空……
眺望着它们渐渐远去的娇小的身影,我为它们的茁壮成长而高兴,也为自己干了一件小小的善事而满意。与此同时,一丝孤寞的感觉掠过心头。
以后接连几个星期天,我不时地向阳台投去期待的目光,盼望那两只在我家出生的鸽子能够飞回来,让我再看上一眼它们背上特有的那熟悉的灰斑。然而,那两只可爱的小鸽子再也没有回来过。对于此情此景,日本人带有伤感地称之为“一期一合”——多么富有诗意的表达!
人生就是这样,不相识的人们走到一起,又相到擦身而过:有巧合,有邂逅,也有分离,喜怒哀乐,悲难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