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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鸽子的故事
2006-02-26 12:01:41
我---同这共和国一起,几经磨难,渡过了五十六个春秋.去年国庆,休假期间.在深圳一公共汽车站旁,与香港鸽友间颇有人缘的王肇基先生的偶遇,唤起了我童年时代的激情和喜好.那天他提了一箱鸽子去路训,看到那一只只毛衣光鲜,咕咕叫唤的鸽子。我像见到了久违的故友,借着鸽子的话题,就和他攀谈起来,方知我们原来都是上海老乡。 第二天,我去了他在深圳的养鸽住地。一番海侃,在他的纵容下,于是我又续上了这---断了四十年和鸽子的缘分.回家开始筹建鸽棚,此后他送了几羽,我又去买了几只.我又有鸽子啦!有鸽子的日子,就会有故事. 一 放 飞 小时侯,我家住在离上海鸽会不远的一条弄堂里。那时上海的天空,时不时都能见到鸽子在天空昂翔的娇姿。一次,我和小翔,军军,三个同住一条弄堂里的小朋友,去上海美术馆看画展.回来时,就绕道去人民广场看看.,见到有许多人在那买卖鸽子. 看到那一只只精灵.童心大动!大家一合计决定买一对回去。 而后我们穿梭在人群中,看到一位叔叔蹲在地上,他前面的六角笼里,装有八九个鸽子,有灰壳和石板蝴蝶花,煞是好看.于是我问他:“咋卖?我们想买一对”。“真想买啊, 看你们是小朋友,就两元一只吧”。于是三人掏空了口袋,合起来,只凑了三元五角三分钱。那叔叔皱着眉头,看着我们,无耐地说:“算了算了,就卖给你们吧,我也是急等钱用,孩子病了”。 听他这一说,我们三个无不喜形于色。一个劲地同他讲:“谢谢,对不起喔,谢谢----”。就这样买了一只灰壳,一个石板蝴蝶花。那叔叔帮我们,用我们的手帕打了两个结,将鸽子包了起来,一块手帕包一只.并嘱咐我们:“回家后不能放的,要用胶布将翅膀扎住,起码养个两叁月才可放的.每天喂两次就行.要去买点玉米,每天,千万不要忘了,给鸽子换水喝哦”!“好,谢谢叔叔,谢谢”. 此时他一一摸了下那两只鸽子,递了给我们,收了三元五角,就挥挥手示意我们快走.他自个又蹲下了,低着头看那笼里剩下的鸽子.我们扭身离开,约走出五六步,我回首看了眼,只见那叔叔还蹲在地上,歪斜着头,双眼正直定定地看着我们手中,那俩只鸽子. 我心格噔一沉,“---他是舍不得他的鸽子啊”. 我赶紧扭回头,加快了脚步,很快我就被军军和小翔欢快的畅谈而感染,淡化了回头见到的那一幕.只剩下三分钱,回去只得坐11路车了,我们小心翼翼地捧着鸽子.一路上,你一言我一语地筹划着怎样建鸽棚,仲景着,我们的鸽子,在蓝天飞翔那美好情景.不知不觉地到家了.那天我们三个走了整整四十多分钟。不过大家都不觉的累. “养鸽的小孩不会学坏”,父母们到也挺支持.每天早上7:10分,我们聚在一起放鸽子,打扫卫生.看着它们盘旋在天空,曙光下,那花白的翅膀撩着阳光,一闪一闪,看的心里美滋滋得.而后撒下把玉米,换上饮水,就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下午放学回来,书包都不曾放好,就直奔晒台.摇晃着盛玉米的罐子,鸽子们应声而下,啄食着玉米,偶尔还会有一两个外来者,加入争食的鸽群.有的吃完了,拍拍翅膀就拜拜了,有的乐不思蜀,不走了.太阳西下,我们在嬉笑声中渡过了一天天. 一年后,棚里有了十六个鸽子. 最令人难忘的是1965年的秋天, 小翔父亲单位的同事,是信鸽协会会员,他愿帮助我们,把鸽子带去鸽会,参加秋赛.第一站放安亭,周六集鸽,星期天一早,我们三早早就上了屋顶.仰着脖子,看着天边,那一群群,一羽羽由远而近急飞的鸽子,又扭头目送它们有近而远的离去.太阳慢慢地爬到了头顶,眼酸了, 脖子硬了,脸灰灰的,大家谁也不想说话.父母们在下面喊着:“吃饭啦! 吃饭啦”!我们灰溜溜地下来,各自回家吃饭. “小花回来啦!小花回来啦”!我才扒了半碗饭,就听到小翔在屋顶上喊:于是将饭碗一推放下筷子,就往晒台跑,只听耳后,传来母亲的笑骂:“小赤佬魂都没了”.到了晒台门边, 小翔示意我小声点,我小心亦亦地靠近小翔,只见小花(我们买的第一对鸽子生的仔)一头扎在水盆里喝水呢.不会儿军军上来了.我们问小翔:“你看它回来的啊”?“哦,没有,我上来时见它停在对面的屋顶上.我就喊你们”.小花喝完水,就飞到棚顶转了圈.于是我赶紧撒了点玉米在晒台地上,以此奨励.嗨!其它的鸽子也闻声飞了过来,搶着吃.看它们那副饿相我们都笑了.不会儿,军军嚷道:“你们看! 你们看”!只见远远地一只鸽子,夹着翅膀,象箭一样,由小变大,翻开翅膀拍了两下,停在我们屋顶上.“哇!小黑回来了”!我们不约而同地喊了起来:那次我们放三只,还有一只淡雨点大鼻子没回.等小黑下来喝完水,和其它鸽子一起啄食时,我们又爬上了屋顶.躲在避阴处,满怀信心地等待着,淡雨点大鼻子的回来.我们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并决定第二站放无锡,我们还要参加.然而,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天上飞的鸽子渐渐地少了,我们的话也少了,大家凝视那灰暗的天际,心沉甸甸的.可心里都默默地叨念着:“快回来吧, 快回来吧”突然,我见那已灰朦朦的北边,有一个小黑点,正向我们这边快速地移动,“快看! 快看”!我激动地喊着:“是鸽子”.只见它夹着翅膀,一付归心似箭的样子,直向我们射来.“淡雨点大鼻子!是, 淡雨点大鼻子”军军挥动着双手叫喊着:可能是见我们在屋顶上, 淡雨点大鼻子,在我们头顶划了一道弯弯的弧线,降落在对面屋顶上.那时我们真是特兴奋.第一次感受到牵挂的滋味.体会到一份付出后,得到一份回报的成就感.直到如今,那天的点点滴滴,我还是记忆犹新,丝毫未受岁月的流逝,而变的淡薄. 第二次放无锡,天阴.当天它们三都没回来,那一天盼望和思恋,还有一丝丝失落感,象蚂蚁叮咬那样心痛.周一早上放鸽时,你望着我,我望着他,那深深的黑眼圈,印证着已过去的那一晚是如何研转煎熬地挨过.无劲打采地忙完.搭拉着头上学去了.坐在课堂里,可心,老掂记着.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就匆匆往回赶,一进弄堂,就习惯性地抬头张望屋顶,只见我家晒台上有一只只鸽子飞落,心想小翔,军军,他们一定先回来了.上去一看,果不出所料,他两笑嘻嘻地正喂着鸽子.我再看那些底头吃食的鸽子:“哎!它们都回来了”?可我们都不知它们是什么时候回的家. 第三站,放镇江.第四站放蚌埠. 它们也都隔天回来了. 第五站放徐州.周六送去集鸽前,我们特地给它们喂了鱼肝油丸.这是前几次集鸽时听鸽会里那些大人们讲得.签于前几次的经验.我们周一,如同往常一样,忙碌完了一切后,就高高兴兴地上学.下午放学回家,我第一个先到晒台,抬头搜望屋顶只有12只,又往鸽棚里看了下,只见有一只匍在草窝里,是那第一次买回的灰母.于是我拿出盛玉米的罐子,使劲地摇晃着,鸽子纷纷飞了下来.抓了把玉米就地撒开,它们争吃着,我仔细数了数,就是没见小花,小黑, 淡雨点大鼻子.我又爬上了屋顶, 搜望四处屋顶,空荡荡的没有一只鸽子的影子.此时小翔,军军一冲就上了晒台,他们见鸽子在吃食,而我却在屋顶,就问:“回来了吗”? “没有”.“一个也没回来”?他俩脸色一下阴了下来,没了起先那兴奋劲.那天我们在屋顶一直等候到天黑.才一个个怏怏不乐地下了楼. 晚上,我和军军到小翔家,要小翔求他爸爸,让他爸爸去那同事家,去问问:他的鸽子回来了没有? 小翔有点不敢.于是我们一起到小翔爸跟前.只好由我开口: “小翔爸爸,这次放鸽子一只也没回来,侬帮阿拉去问下那咯同事,伊咯鸽子是勿是回来了”? 小翔趁机上去拉他爸爸:“帮问一下好来, 帮问一下好来----”.小翔爸爸笑了笑,应承了. 晚上9点多, 小翔爸爸回来了.告诉我们:“他放8只,昨日回来两只,今天回来4只,还有俩只没回来.不过听他讲,没关系的,前回,他有只鸽子,是过了4天后才回来呢.好了,放心吧,回去好好睡,明天还要上学呢”! 周二早上,我们步履跚跚地去上学.放学后,我迫不及待地赶回家,上了晒台,我眼睛一亮,呀! 淡雨点大鼻子!它毛色暗乱地挨在棚边,正在理着毛.接着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响,我赶紧喊到:“淡雨点大鼻子回来了”. 军军和小翔也快步上晒台. 军军赶紧往地上撒玉米, 小翔他转身又去换水了,我看着淡雨点大鼻子,像饿狼样地抢吃着地上的玉米.悄悄地,我们在一边看着,数着,小花和小黑,还是没回来.接下来的几天,我心里一直在默默地乞祷,间中,耳边还听到军军小声的埋怨:“我都讲过, 蚌埠放回,就不要放了”.大家的心都同样的沉重.可小花和小黑,就再也没有回来.这年的参赛就这样收手了.再没放下去.然而留给我们的不完全是失落!我体验到了已往全没经历过的情感. “小花和小黑回不来了,但,我们还有淡雨点大鼻子在.还有胜利的希望.不是吗?毕竟我们是第一次参赛,我们有个500公里能回来的鸽子,应高兴才是.”我们互相勉励着. 1966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爆发了,龙堂里喧嚣了起来.不是这家由人敲锣打鼓地闯进,翻箱倒柜地被“抄家.就是那家门口给糊满了大字报.大人们有的给拉出批斗,有的给关进了“牛棚”.父亲也进了干校不给回家了.紧接着,学校停课了.外面的社会轰轰烈烈,红卫兵,大串联“造反有理”.成了时代最强音!而我们三个却同这一切无缘,因不是“红五类”子弟.于是倒也因祸得福,我们可常同鸽子相伴.听鸽子咕咕地窃窃私语,看鸽子互相理毛,卿卿我我.舒心的日子,总是来的那样短暂.后来,听弄堂里有人讲,:“信鸽协会也给封了.养鸽子是什么资产阶级生活习气,玩物丧志”!妈妈怕,因鸽子又生出事端.和小翔妈妈事先商量好,趁我们偶尔要返校之时.由小翔在松江乡下的舅舅,把鸽子转移到乡下去了.没有鸽子的日子,那每一天,觉得是那么地漫长.人像没了灵魂..时不时仰望天空,没有鸽子飞翔的天空,显得格外荒凉而少了灵气. 一道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炸飞了九千六百万平方公里上的所有城镇知识青年. 我也成为一只“被放飞的鸽子”.这一次要被放飞到遥远的长白山下.这是我第一次被“放逐”,第一次远离,养育我的故土,和亲人.第一次面对漫漫人生路.我和军军一起去了趟松江农村,到小翔舅舅家拿回两只鸽子.我想携它们和我一起,因为我怕!我怕我往后,迷失了回家的路------. 二 天 高 任 鸟 飞 早春三月的东北大地,还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我们12个知青,被编为一户. 插落在延吉县,朝阳川公社德兴大队下的一个生产小队. 从来没有感触到的冷. 从来没有睡过的炕.从来没有挨过的累.从来没有吃过的小米和高梁.我怕鸽子冻着,就将它们关养在,和我一起的睡房里.两月后,两个新的生命诞生了.它们叽叽地叫着,拍打着小翅膀,此时正是五月,忙于播种的季节.劳累了一天的我,一进屋真想躺下摆成一个大字. 可,一推开门.大鸽子咕咕地叫喊,小鸽子:“叽叽”,地扯长着小脑袋.像是在欢迎我的回来,又像是在向我乞讨:“饿了, 饿了”.顾不得累了,忙给它们喂食补水.而后一屁股坐下,看着大鸽子吃完后,给小鸽子哺食.看着, 看着----.“时空倒转,眼前的小鸽子会飞了,和它们的爸爸,妈妈,飞啊,飞啊----.飞在故乡的天空上”. 一个下雨天,不能下地播种.我趁机,在我睡房的南边的屋沿下,钉了一个鸽子棚.将它们移居屋外,拉近蓝天与它们的距离. 五月中的长白山脉,群山脱下了,除了黑就是白,颜色枯乏的冬装,取而代之的是满山遍野的山花.和小草吐芽的新绿.梨花苞蕾,白花花的一片.像天上的云,挂在树梢上. 小鸽子们已能从跳板上,跃上屋顶.观赏它们父辈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美景.呼吸到它们父辈从来没有吸入过的清新.不久它们真的会飞了.此时的大鸽子还在给小鸽喂食.我想该让它们也享受下,眼前充满生机的春意.一天下午收工较早,我打开鸽棚,小鸽子一跃而出.大鸽子探头探脑地,一个个站在跳台上,观望了一阵.然后上了屋顶.眼前的一切,令它们感到清新与生疏,它们胆怯地扇动着翅膀,腾空而起. 小鸽子也随皆展翅起飞.夕阳下,家家户户的烟筒,冒着屡屡炊烟. 鸽子盘旋在山谷间,飞的不高,但千姿百态.时而急坠而下, 时而掠着屋脊呼地而上. 它们快活着.我也快活着.大鸽子领着小鸽子一圈圈地飞着,看的出小鸽子已显疲态了.先后跌跌衝衝地落在屋顶上.大鸽子还是余兴未尽绕圈子飞着,很久它们才停下.我以为开家了.然而我错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兴致勃勃地,打开鸽棚,它们一串而出,只听那两只大鸽子,啪啪响地拍动着翅膀,直冲云端,在高高的上空围绕着小山村转了一圈,就往南方,义无反顾地走了.天高任鸟飞.我无奈地看着这剎那间发生的一切.两只小鸽子还傻傻地望着天空,一丝悲哀袭上心头.为那两只黄毛未退尽的小鸽子.也为我自己.因为我在它们身上寄存着太多,太多的期盼.但我没有埋怨.“谁不思故乡”.人可用书信和语言,来倾诉,来表白,自己的乡愁.鸽子们用的是行动,来告诉人:“我想回家”. 我只有祈祷:望它们一路走好.我担心,担心它们踏上的,是一次“不归”的路.因为山高高路漫漫.(我用网名“不归”.正是因为我乃怀念,那---第一次伴我踏上人生路的鸽子.)小鸽子还小,虽会啄食,但,还不懂把自己喂饱.于是我又多了份差事.给它们噻玉米.它们一天天长大,我的失望也一天天在增长,因为我怎么看,它俩都像是公的.于是,一个计划在我心里慢慢地生成了.还它们以自由,到大自然里去.春去夏至,我慢慢地由一天喂两次.减到只喂一次.鸽棚的门,永远是开着的.秋天了,田地里有的是食物.我给它们断粮了.时不时夜晚,我会在棚下看一眼,看它们是否在家.有时,可看到在.有时,只有一个.也有都不归的时候.它们已懂得了生存. 那一年冬天,第一批招工,我被招到吉林市一个筹建中的大型石油化工厂,又要远走高飞了. 临离别那天早晨,我正要背上行李.同伴们嚷道:“鸽子,鸽子”.我放下,将背上身的行李,冲到鸽棚边,见到它们正停在跳板上.我赶紧去抓了把玉米.撒在屋沿下,没被雪复盖之处.我感谢它们前来送别. 也或许是我自作多情,它们是饿了,才想到回家.我回屋背上行李,叮嘱留下未走的同伴:“拜托了,再见到它们时,撒把玉米.就当是我回来看大家了”.伙伴们眼眶红了,点了点头:“走吧,走吧,时间不多了”. 出了门,送行的乡亲们已站在了门口.一路送到村口,那株高高的白扬树下.我听到,从大队部那传来汽车喇叭的长鸣!是在催我了. “别送了,伙伴们.别送了,众乡亲”. 可能是汽车的鸣笛,惊飞了鸽子.也可能是,它们真的通人性.鸽子出现在那高高的白扬树上空.我止住了他们的送行,台头指着飞翔的鸽子.向大家喊:“再见啦! 再见啦!当你们再次看到鸽子的时候,那就是我,那就是我!一个养鸽子的知青,在这里曾经住过,生活过!谢谢----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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